宁采臣是个书生,虽然他拜师习武,成为七宝斋的收帐人,已是武林中有数的少年高手……可是,他骨子里还是个书生。这同会不会武无关,有些人,有些习性,一辈子从来不会改变。宁采臣功夫再好,他对于书的喜好和痴迷,却是不会放下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出入江湖年半,别人还是叫他书生的由来。从这点上来说,宁采臣就比知秋一叶不堪用。
知秋一叶是个道士,茅山派后起之秀,纵然他是初次遇上这么复杂的鬼妖,却比宁采臣懂得多。他茅山道术,也是对付凶鬼的利器。当然,此时此刻,道术的作用已微乎其微,兰若寺使所有已知的捉妖手段,都退化成可有可无。可就算是这样了,知秋一叶还是比宁采臣有用,因为知秋一叶对元神出窍了解的多,而且,在前面他已经试过一次了,有了经验,那更比宁采臣来得优势。唯一的障碍,便是知秋一叶受过伤,他的灵力可能不够。
燕赤霞打量着二个的同时,宁采臣和知秋一叶也明白了,二个一先一后,都说道:“我去。”这二人得燕赤霞灵力传导,这时已不再是不能动弹的光景,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燕赤霞眉头微皱,却是打不定主意。知秋一叶便对宁采臣说:“采臣,这种事我熟,让我来。”
宁采臣道:“什么话,知秋,你受过伤,还是我来。”
“说到受伤,刚才你不是也吐血了。”
宁采臣摇了摇手,“没事。这口血是急出来的,我并没有受伤。”又道:“小倩的事,虽然你我意见不同,还是要拜托道长的。”言下之意,竟是在把那女孩子交托给知秋一叶。
云颜暗暗好笑,心内起了丝异样,这哥哥真是傻,不过才见得面,却就这般喜欢了,小倩是她从小就救过的,到现在不过十二左右,没没成长,哥哥书生便算喜欢,又能怎么样?更何况这会子踪影不见,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还想着谈婚论嫁,真是傻到底了。心思几转中,开口说道:“二叔,若不好取舍,让他们一起上吧。”淡淡说过,却是把二个都打发了上去。
燕赤霞怔了怔,方觉这主意儿不错。一个书生一个道士,既不能单独用,一起上,也是个好选择。于是望了二个,说道:“那么,二个后生,就麻烦你们了。”
宁采臣和知秋一叶对望了一眼,都笑了,“好,全听云二侠吩咐。”
云颜道:“请二叔帮着他们离窍,给他二个说说禁忌,不要出了差错。”
燕赤霞黑木剑仍旧搭着桥,不曾放松半点儿,一边说道:“你二个听好了,尤其是你这个书生,等会儿听我指令,看着知秋一叶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不可有半点儿差错,否则,这条性命不保也罢了,还要带累了别人。”
宁采臣听了,自是连连点头,想着开口说上二句,四下里怨气又重了,便没有说,节省了这口体力。
知秋一叶不等燕赤霞说完,已闭目运息,准备离体了。宁采臣看到,忙问:“我要怎么做?”
燕赤霞道:“你就象平常调息那样做,我会引导你的。”宁采臣没有道术,想要元神出位,便只能靠人帮忙。他虽灵力不弱,但不懂方法,灵力运用还不如小和尚十方。只是碰巧或者性命关头,才能发挥出来,这也是他一路上时强时弱的原因。
元神出窍,就是离魂术。在道家是很艰险的事,是能不用就不用的。你不是仙体,没成正果之前,这类离魂分魄的事,最好别碰。这是怕万一离魂之后,肉身空壳可能会被损坏,又或者元神在外绊留,回不到原位,那可就糟糕之极。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更严重的会魂飞魄散,万劫不复。是以这等法子,不到最后,绝无使用的可能。要不是四人被困修罗王殿,受十万怨灵缠身,危在旦夕,燕赤侠和云颜怎会让别人这般冒险。
宁采臣闭目运息了一阵,蓦地里身子一轻,整个人飘浮起来,他不用睁眼,也看见了自家对面,知秋一叶正缓缓腾空,而底下,是他和自己二个的肉身,闭目端坐。
嗯,这是出窍了。宁采臣满心新奇的感觉。想不到会有这种经历,转念之间,又想起了梦魔。他其实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不是么?聂小倩和赵四体内,他不是以魂灵的姿态进入过么?那么这次,又是进入什么呢?正想着,下一片刻,他就知道了,要进入的是什么?从此,他再也没有想过第二次,他宁愿没有来。
宁采臣和知秋一叶,二个元神离位,在灵壁内待了没多久,云颜忽地放开一个口子,把这二个弹了出去。
这一瞬间,宁采臣只觉得全身冰冷,身子便似遇到了旋涡,身不由己卷了出去,落入了海一般的怨灵之中。不过一座修罗王殿,不过只是满殿的咒怨,竟会产生这么庞大的能量。让他象一叶轻舟,随着森冷的海水,随波起伏。
知秋一叶在宁采臣旁边,瞧着宁采臣一脸暗黑,怕他受不了,也怕自己受不了,忙悄悄伸过手,拉住了他。“采臣,别慌。”
宁采臣浑身发冷,打着战问:“怎么这么冷?黑山老妖呢?”
知秋一叶拉着他,说:“抓紧了,不要分散。”却是不答刚才的问话。
宁采臣轻飘飘打着转,却是抓不紧,“这手怎么感觉不到你,知秋,你的手呢?”他说。明明看见二个人拉在了一起,谁知却没有感觉。
知秋一叶摇了摇头,“我们是元神了,没有肉身是这样的。”这话说过,宁采臣才恍然大悟,这时的他,已脱离了肉身,就象前些时,他在聂小倩的体内一样,没有了身体。区别只是,那个时候,他什么也看不见。而这个时候,他的四肢身体,他是看得见的。
宁采臣和知秋一叶在满殿咒怨内,被撕扯着卷入,渐渐靠近了一团浓厚咒怨的中心。在那里,宁采臣和知秋一叶明显感到了不同,围在四周的怨灵越发多了,温度降至了冰点以下。宁采臣和知秋一叶冻的失去了知觉,但只能咬牙忍耐。还没有见到黑山老妖呢,怎么可以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