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冰莹说:“到北京我请你吃烤鸭啊。”
那男人说:“那是不是要互换个号码?”
贝冰莹一听,紧张起来,你一个面包你想怎么样啊你?臭男人,衣冠禽兽……,老东西!“那个,到北京我就换号了……”贝冰莹应付道。
那男人笑笑,火车继续向前向前向前。
他们慢慢聊起来。吃人嘴短啊,还能不跟人说几句话?贝冰莹知道了,对面这个男人是学美术的出身,开了一个工作室,专门给剧组做道具,泡沫雕刻的实物啊布画出的城堡啊什么的,也搞服装设计,算半拉子艺术家,主要给剧组设计服装,也挺挣钱的,还认识不少名人,有房有车当然也有吃的穿的,人脉挺广,面子和知名度也有一些。这次,是因为来购买一批原料,突然有急事要回去,没订上机票,才坐了这趟火车。
贝冰莹也说了她是学文学的,刚毕业,要去北京发展什么的。
终点站要到了,那男人掏出一张名片给贝冰莹,说:“找工作的话我可以帮忙。”贝冰莹道了谢谢,看了一眼,那男人叫尚一陶,认真收好了名片。
萍聚,萍散,如此而已。
贝冰莹出了北京站,满心茫然。
去哪里?去哪里?
就在火车站,先找个小旅馆住下来吧。不行啊,没有钱。贝冰莹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
贝冰莹一抬头,就看到黄诚斌和龚小娇提着行李正招手打车。天啊,难道大家是趁一趟车来的北京?贝冰莹来不及想,提着箱子奔过去,跟着他们就上了车。
那俩人也是一愣,说怎么是你?贝冰莹说:“我就是你们的债主。你们俩睡觉那房费我替你们付了,还有电费!现在,把房费还我,要不,你们就养着我?”龚小娇不干了,说凭什么呀凭什么?那房子又不是吧你没睡过。这两个女的唇枪舌战,还推来推去的。司机一副看不起的表情,黄诚斌他一个男的他觉得有点受不了了,他拿出钱包塞给贝冰莹几张票子,说:“下去吧下去吧求求你下去吧……”贝冰莹就这么被下了车。
贝冰莹她不服啊,她把手里的票子扔向黄诚斌,可黄诚斌已随出租车去。贝冰莹两眼冒火,忍住泪,忍住路人的眼光,蹲下,捡起那几张票子。饥饿在尊严面前没有面子没有道理。
尚一陶下了火车,叶晓秋已开车来接她。他们是从小的同学,是发小,也就是从小的朋友。现在,他们有重要的业务要商量。叶晓秋性格安静,人很雅致,是尚一陶心中的女神。他是不敢轻易冒犯她的,从小调皮的他,好像被这个老班长震慑住了,虽然亲热亲切如家人一般,但不敢造次。叶晓秋是个服装设计师,她工作室有他的股份。
有美女相伴,旅途愉快;有美人对饮,喝到微醺。嗯,感觉好极了,何况来了一笔大单。尚一陶回到他的很不错的家,喊:“尚樱洒啊,老爸回来了啊……”没人理他。他那爱反抗的闺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坐下,一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看看这儿,看看哪儿,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行李箱上,心里划过一声无声的叹息。他太年轻了,做为一个爸爸,他太年轻了,他生她的时候才二十来岁,他完全没有准备。现在,他的宝贝女儿也到了二十来岁,对他各种的“坑爹”啊。岁月开始对他惩罚。
尚一陶的目光斜向墙上,那儿有一张照片,是女儿刚回国时他和她的合照。小妞长得也太好看,露着幼齿,美丽动人,叫他这个当爸爸的不由心疼。尚一陶无端,由此,也不是无端了,就又想及了他的前妻。他一边脱了外罩,把里子反转来放在旁边,边倒在沙发上,给他女儿打电话:“喂,跑哪儿去了?快回来,老爸回来了,回来给我把衣裳洗洗……”
尚一陶他是个单身男人,他离异,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在国外跟母亲生活过,大概十二岁的时候回来跟他一起过,各种让他头疼。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贝冰莹给自己加了加油,鼓足勇气,在火车站旁边的汽车站附近,掏出手机查找了一个小旅馆,就坐公交车过去了。这样好,放心又省钱。
你来北京是干什么的?目的地清楚,目的也要很清楚,找工作找工作找工作。找一个对口的工作,干着,然后,找个好男人,嫁了。对对对,就这样!想到嫁人,贝冰莹就又想起了黄诚斌和龚小娇,“气死我了,简直气死我了……”贝冰莹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在火车站碰到他们时的模样。
愤怒!愤怒!愤怒!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千年有造化,白首同行在眼前,呀呀呀嘿,呀呀嘿……。他们曾经同船渡,他们曾经共枕眠,呀呀呀呀,嘿!大家一起同船渡,大家一起共枕眠,有没有造化,还要等到死后看。
去!去!去他娘的,去他奶奶的!一切一切都过去,开闸让它全过去,半点儿不留!我们是九零后,这是萌萌的么么哒的时代,这是美好的北京,这是美好的人生,好吧,开始吧。她摸出化妆盒,画着眼线,又哭晕了。
让过去过去并没有那么容易。好像她住进这个小旅馆都没有洗过脸,也没有吃过饭,昏天黑地的,睡了哭哭了睡,也不知过了几天。她摸出自己的小镜子,照着。天啊,小胖脸瘦了一圈啊。她喜欢抹眼影平常不怎么画眼线,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画的眼线,可能是无意识下意识画的吧,那眼线,强调了她的那两个大眼睛的眼线,现在马虎成一种过去式的模糊。……,嗯,打扮起来吧,先去洗个澡,清洁永远是美丽的第一步。
贝冰莹拿了东西去洗澡。因为房间比较便宜,里面没有卫生间,在走廊的拐角处有一个公用的,她放开了洗了个痛快,快收尾的时候有人敲门,她连忙抓紧了出来,看到一个女孩子穿了个打底裤,勒着滚圆的小屁股,上身随便披了个衣服,正紧张的不得了的要进去解决。她看了下贝冰莹,那表情有些不耐烦不满意,贝冰莹也没给她什么欢喜脸色,出门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别滑倒。那女孩子有点生硬的说了声谢谢。
贝冰莹像个美人鱼一样,披着长长的头发,用房卡打开了自己的门,回到自己的小窝,坐在床上,想心事。肚子不干了,饿啊,饿。贝冰莹磨磨唧唧下了床,站在镜子前,照着自己。嗯,嗯嗯,漂亮啊,这几天大概瘦了有十几斤,美丽的容貌青春的容颜,干净的皮肤和头发,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偶还是很有魅力的嘛……。本来个子就不矮,这一瘦了还意外的显得高挑起来。丑小鸭要变白天鹅了吗?惊喜啊。那两只大眼睛,虽然刚刚经历了一番滚滚浊浪碾压我心,依然有着褪不去的青春的纯真。OK!贝冰莹看到墙上有给客人准备的吹风机,摘下来,用暖风吹着头发,心里满满暖和起来,把吹风机关掉,挂好,掏出钱包。实在没有几个钱啊,没有几个钱。那天,那个她曾经爱过现在还爱着的以身相许的把最最美好的青春和身体奉献了的男的,那个黄诚斌,那天为了摆脱他掏出钱包塞给她一把钱,她把那钱砸向他又捡起,好大的一把啊,也没超出一千元。好吧好吧,他没和龚小娇一起揍她一顿就好,这就算有良知有道德的男人了,啊?青春啊,她青春的蛋糕,已经被噬咬了一块儿去,还留下了爪印和“翔”,一坨坨的恶心,一粒粒的老鼠屎,在她的生命里。
唉!唉!唉!
贝冰莹把自己收拾利落,斜挎了个小包儿,出门。
北京她也不是没来过,知道小区里胡同里藏着一些小饭店,各具特色,价钱不贵。贝冰莹吃着吃着,忍不住又要掉下泪来,她赶紧给自己心里暗示还小声地嘀咕着“化悲愤为饭量,化悲愤为饭量……”
贝冰莹吃了饭,自己在街上慢慢走着,进了一家超市,闲逛了一会儿,买了一些东西,一些女孩子用的卫生用品,一包方便面,结了账,往回走。再穷这些也是必要的啊。
吃了饭,就有了精神,贝冰莹开始想找工作的事儿,电视机打开,调到北京台,电脑打开,接上旅馆的无限网络,WIFI连上,手机打开,QQ上线,微博打开,微信打开,朋友圈进去,呵,挺热闹。贝冰莹发布了自己已到北京的消息,发布了自己要找工作找房子的消息,一会儿便有不少人来和她搭讪,各路豪杰各种好汉,夹杂过客和鼠辈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