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全鱼宴,当然全是鱼,五月的鱼虽不是最肥美时节,但经过欧阳轩亲手烹调,味道也是极品,毕竟有七百多年的沉淀在那里。欧阳衍、欧阳鹍和李淑宁比着在桌前猛吃,转眼间鱼刺鱼骨堆成了小山。“慢点,这哪里还有点皇家风度?”宇文氏不停的说着,脸上露出一种幸福的笑容。不时地给两个娃娃将挑好鱼刺的大块肉放到碗里。“你说你,说着不让孩子多吃,还给他们夹”,李渊在旁边数落道。
若在唐地,李渊这么说,恐怕宇文氏已经吓得不轻。但是在这里,彼此间是平等的。两个孩子也是一口一个外婆的叫着,李淑宁对宇文氏也是恭敬有加,自然也就不怕李渊。
欧阳轩只是微笑,看着他们吃,吃完又命厨子烤了数条鱼,端上来,但看烤鱼的摆放就知道被别克和古丽打劫了。李淑宁一眼就看到在门外舔着嘴唇向内张望的别克和古丽,“鹍儿,去把它们两个给娘提来。居然抢吃食,不像话”。“哦,是不像话”,欧阳鹍说完从盘子里抓了两条鱼大摇大摆的走向了门口,欧阳轩都能猜出那副得意的表情。欧阳衍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完了,又少了两条鱼。娘,你就该让她离白狼远点,它们都是一伙儿的。哦,不对,是……”。话音未落,一个大巴掌已经落到欧阳衍头上。
龟兹郡位于沙湖北岸,天山南麓,如果没有引水工程,这里南面就是浩瀚无垠的世界第二大沙漠,这里也将是荒芜的大漠戈壁中的一片绿洲,如今的龟兹现在是水乡泽国,天山阻隔了寒风,让这里更加温暖。北部是天山的高山草场,有一条多隧道公路直通天城郡、呼图郡山口县(今库车),南部则是胡泽水乡,一南一北截然不同的形态,让这里成为了华夏旅游的重镇,这里的百姓几乎都是当年龟兹人的后裔,莫氏为这里的第一大姓。如今的赤砂山已经位于城中,早已是满山绿色,这里欧阳轩自从七百年前领军路过这里就再没来过。站在山脚之下,欧阳轩感慨万千,“古道斜阳映日红,杀场残躯横血泊;古来征战君王令,百姓衣食苍天佛”,欧阳轩想起往事情不自禁的言道。
“贤婿何来如此感慨?”,李渊欣赏着美景,捋着花白的胡须问道。
“这里朕已是整七百五十年未曾来过,今日来此也是了了一桩旧事,悼念一个圣僧”。欧阳轩说完迈步踏上幽静的山路,李渊紧随其后,李淑宁领着两个小家伙跟在后面,别克和古丽不停的到处乱跑,寻找着曾经熟悉的地方。两只凤皇在低空盘旋,为这座如今华夏的佛教名山增添了一份神秘。孔雀寺坐落在山顶,和七百五十年前比,这里多了绿色,还多了两条瀑布,是从后山的高山湖泊中引来,也是引水工程的旁支。
庙门上用汉语和龟兹语写的孔雀大寺四个大字,僧人在活佛带领下与门前列成九排,躬身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孔雀寺僧众欢迎圣皇完缘”。
欧阳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有劳众师见证”。众人在僧人引领下进了寺院,为七进的院落,一进为花园,正中一尊雕塑,下方底座用华语刻着:行古圣僧揭罗蒂弥桑智大师。欧阳轩对着佛像双手合十深施一礼,活佛及时递上莆垫,欧阳轩摘下陨铁圣剑,置于垫前,双膝跪与其上,双手摊开至于前方,躬身磕头。起身再重复一遍,连续施了九拜,别克和古丽一改往日疯淘的作风,自从进了寺院就紧紧跟在欧阳轩身后,欧阳轩三拜九叩时,别克和古丽同样前爪在前,头埋与前爪之间。李渊在旁边很是不解,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欧阳轩施九叩大礼,欧阳轩不说,也没人能知道。欧阳轩挂好宝剑,起身随着僧人去了后院大雄宝殿。当年的那尊佛像依旧在,多了些金漆画彩,李渊看着佛像前的碑文,上书:华夏皇帝欧阳轩赐罗蒂弥桑智圣僧行古之号:行云流水,过客匆匆;古道执佛,普渡世翁。华夏六年九月,师弟欧阳轩剑刻于此,诸表世人。
“这个圣僧与贤婿为师兄弟?这纪年有些不对”李渊不解的问道。
欧阳轩没有答话,摘剑置前,在三拜九叩之后起身。“阿弥陀佛,活佛可以开始了”。
“南无阿弥陀佛,出像!”,活佛高声道。
后面过来九名僧人,搭好护肩,围着佛像转了一圈,在各自方位站好,拿出铁锨将佛像底部清理了一遍,然后手搭在佛像缝隙之处,随着一声号令,齐用力向上抬。一连试了数次未能抬动,再次用沿着边沿铁锨撬了一遍,佛像发生了移动。再次用手搭载佛像底部抬了九次,再用铁锨撬了一遍,欧阳轩再次三拜九叩,每拜一次高声道:“圣僧师兄,师弟广陵欧阳氏轩拜请师兄揭罗蒂弥桑智圣僧出像”。
欧阳轩起身,立于佛像正面,双手合十和众僧一起高声朗诵《楞严咒》和《大悲咒》,反复念诵九遍后。随着活佛一声号令,九人齐用力抬起了佛像,一尊密封的瓦缸赫然出现于底部,又上前九名僧人,抬起瓦缸置于大雄宝殿释迦牟尼佛像前,欧阳轩再一次和众僧念起了《楞严咒》。
念罢,活佛小心的用刀具去掉石板蜡封,轻轻地推动石板,露出了一点缝隙,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什么味道?”李渊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人答话,自己也就不再问了,站在僧众后面观看。待气味散尽,活佛再次推动石板,露出了瓦缸口。高声道:“行古圣僧安好,上金!”。
这回上前的是三名老僧,在瓦缸前行了三拜大礼,取过黄绢布搭在胳膊上,俯身双手探入缸内缓缓的抬出一具枯黄的干尸,皮肤胡须依然如故,宛如活着一般。李渊此时已经张大了嘴巴,傻傻的看着。三名僧人将干尸至于佛像下的事先安排好的檀木底座上。欧阳轩和众僧再次大礼参拜,包括李渊与李淑宁在内。
欧阳轩起身命人将准备好的金漆交给老僧,反复在干尸上涂抹了九遍,才停手,厚厚的金漆将干尸变成了金光闪闪的佛像。欧阳轩再次命人取来一块金玉牌,上面刻着:行云流水,过客匆匆;古道执佛,普渡世翁。华夏帝欧阳氏轩请行古圣僧揭罗蒂弥桑智出像与华夏七百五十一年五月。立在了金像前。
所有的程序似乎欧阳轩都轻车熟路,这让包括活佛在内的所有人都很吃惊。欧阳轩又捐了一笔钱,修建金佛殿,供奉圣僧金身。别克和古丽始终保持着安静,跟着欧阳轩。在金身出缸的瞬间,两只白狼第一个施礼,恭敬异常。
众人都带着一脸好奇跟着欧阳轩出了孔雀寺,去了沙湖北岸的芦苇亭,郡长莫梁摆下私宴,以答谢先祖恩公之名宴请欧阳轩,而非皇帝。
在亭中等候的还有一人,两人见到欧阳轩只是施了平民礼,而非君臣大礼,欧阳轩同样回了平民礼。“莫氏代先祖谢过陛下解困之恩”。“草民任氏忠警代先祖谢过陛下礼遇之恩”。欧阳轩赶紧扶起二人,点点头道:“七百余年过去了,未想到莫氏一族与任氏一族还都在龟兹。甚幸甚幸”。
“若不是当年陛下横扫西域,怕是我等汉民早已于此绝灭。莫氏与任氏对陛下大恩,无以为报”。莫梁说道。
“哈哈,都过去七百余年,不提了。任氏是否还出大匠之才?”
“回避下,祖上所传,焉能荒废,如今改良了手艺,工艺更加精湛”。
待分宾主落座,被酒菜之间,欧阳轩抽出陨铁宝剑递到任忠警手上,“与朕看看,这剑还需做个养护不?如今已是斩杀了万余人,釉面怕是有些崩落”。
任忠警小心的拿着宝剑一寸寸查看,看完将剑还给欧阳轩说道:“圣剑釉面乃是祖上早已失传的釉焊术,从光泽与折射上看,釉面除了把柄特意留处外,都完好无损,陛下当可放心。只是这釉焊术失传已久,现今工艺为镀焊怕是与圣剑无益”。欧阳轩点点头,命人拿过一张纸,提笔将自己从杜立巴工程师那里学到的金属上釉技术默写了下来。“朕只希望将二十五万件刀剑按如此工艺上釉,可行否?”。
任忠警有些小激动的接过纸张,反复看了两遍,说道:“当是可以,只是有些质材我这里没有,需大量采购,尤其是中原幽州山区所特产的黄龙石”。
欧阳轩转头看看李渊,问道:“黄龙石可有问题?”。
本就一头雾水的李渊见问道自己,有些茫然无措,“这个,这个当是无虑”。
“放心,朕是收购,而且是大量收购,去信,与唐王说个明白”。
“好吧,既然贤婿所求,丁当办妥”。
欧阳轩转头又对任忠警说道:“朕稍后派人与尔联络,研制打造护甲、头盔、刀具等事宜”。“草民定当不负所托”。
随着沙湖特有的鱼宴和羊肉上桌,众人开始叙起家常,动筷把酒言欢,很多人都问起了欧阳轩和那尊金像之间的故事。欧阳轩本不想隐瞒,将尘封了七百余年的往事慢慢的道了出来,听得李渊心惊胆战,欧阳衍和欧阳鹍则是一脸的向往。
第二天欧阳轩又带着一脚老小前往高山草原、夕阳谷(今红石峡)游览了一番,风光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两个小家伙喜欢听欧阳轩讲述各地的故事。美丽的传说、历史故事都成了欧阳轩讲述的来源,再加上七百多年的积累,让两个小家伙听得如醉如痴。
第三站去的是大宛,在行宫望着山峰顶端的那块人形巨石,欧阳轩深情的讲起了那段被正是写入华夏史书的守望爱情的故事,在场的每个人听着都留下了感动的泪水,包括李渊。“贤婿如此执着之人,为何不曾救得?”,欧阳轩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世间万物皆有始终,一世情缘乃前世所定。早生来世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只是有些残忍罢了”。欧阳轩说完拉过李渊手臂,为其号了号脉,脉象还算平稳,没有以前那么有力,欧阳轩开了一副药,交给司值,按方抓药。
“老了,眼见着已是七十了。活一天多赚了一天,只是老夫还是想回归故里安葬,毕竟也曾是开国之君,得要有个庙号,为后世子孙免了些麻烦。陵寝世民已经修好了,就等着撒手的那一天。就如同贤婿说的:世间万物皆有始终,老夫这一程怕是要到终点了。能随着贤婿四处游逛,此生再无憾事”。
“李公若论行军打仗,当可为中原第一,若论治国理政,建成当属第一,权谋纵横世民为首,若是父子三人联手治理中原,朕怕是要避而远之,只可惜却是各位心腹事,最后落得一场空”。
“老夫别无所求,唯一事烦请贤婿应允”。
“莫不是要让朕不得在李氏三代内犯境?”。
李渊点点头,道:“只要再传一世,若有犯境或国之动荡,贤婿当可为之”。
“朕依了,前提是别出辱我华夏之事即可”。李渊如释重负一般靠在竹椅上,叹了一口,又摇摇头,看着夕阳,渐渐进入梦乡。
李淑宁为李渊盖好毯子,转身让两个孩子出去玩耍,说道:“相公为何依了爹爹,现今唐王可是不怀好意,稍有不慎即可攻破肃州,西进抚州”。
欧阳轩笑了,“哈哈,这个就不懂了,没有破绽如何让人进攻?如何以义师出征?肃州不过是鱼饵,建成埋骨与贺兰山下,世民为了声誉,早晚发兵取之。必要时示敌以弱,以退为进可决胜千里”。李淑宁略有所思的点点头,若是世民胆敢进犯,妾身第一个不饶他,定会杀他个片甲不留”。欧阳轩看着李渊熟睡的样子,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