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姝立于祝彦钧身旁,面向清水处,撩了下被微风吹乱的鬓发,似与他心意相通一般,看着周遭景色,悠悠唱出一首曲子,却道是:
青石岸白水渡口,绿柳堤红花抬头。虽为初识面,却有忘机友,点粼粼白鹭沙鸥。谁罕人间万重楼,浮萍清浅自在舟。
歌声中,似是触景生情,又似因情生景,歌声曼妙,更盛方才在云来居时,引得不少游人侧目,暗生倾慕。
长歌听罢只道子姝声音甚为好听,尤其在结尾两句,更有豪情,忍不住叫了声好。而苏巧筠更是面如霞云,仿佛沉浸在这歌声之景中。
那祝彦钧听完子姝所唱的曲子,嘴边亦是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弹奏了起来,乃是一首全新的曲子,琴音如诉,将方才子姝歌曲中的意境一一通过宫商角徵羽五音娓娓诉来,而子姝伴着他的琴音,又将方才的小曲唱了一遍,歌声和琴声如此相和,仿佛那河边垂柳都停止了拂动,天上行云也停转了下来。
两人和奏已罢,似有灵犀,相视一笑。
长歌刚想说什么,脑海中却一片空白,而身边的苏巧筠却嘤嘤地哭了起来。嘴中不住说着“呜呜……太可怜了……呜呜……”似乎不着调的话语。
那两人似乎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浑然没感受到长歌二人的神色,只见祝彦钧温言道:“子姝先生,我这曲子可还配的上先生所唱?”
子姝听他这般言语,似不为怪,一直平淡如水的脸上更是露出了笑容,回道:“彦钧公子,这曲子与这景色,当真绝配。”原来二人便效仿古时知音一般一问一答。
祝彦钧笑道:“那烦请先生赐名。”
子姝答道:“赐名可不敢,方才我见春风如醉,便叫《醉春风》如何?”
祝彦钧一抚掌,道:“醉春风,醉春风,妙甚,妙甚!”言罢转过身来向长歌二人笑道:“二位觉得如何?”
长歌自是不懂琴音真意,心下茫然,看向旁边的苏巧筠,只见她亦是梨花带雨,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不能自拔,方待如实回答自己不知之时,忽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长歌小兄弟大祸临头,还有此雅兴听歌赏曲,心胸阔达,当真令人刮目。”
长歌一听,顿觉声音十分熟悉,抬头仰望头顶,凉亭梁栋之间却无人踪,当即跃出亭外两丈丈,回首望去,果然子啊亭子顶端站立着两个人,一玄一青,着青衫着头带斗笠,正是上午从长歌身上偷走天机帛的谢讯飞。
长歌见他,力声大喝道:“快将偷的东西还来!”
谢讯飞笑道:“上午在下不是被小兄弟抓个现行,已经那香囊还给苏姑娘了么?”
“我说是那帛布!”
谢讯飞用手搭了搭斗笠边缘,啧啧道:“那个,我不是也留了块上好的帛布给小兄弟了么,那只能算物物交换,算不得偷。”
长歌知他是指留有字条与自己一事,大声道:“你到底要怎样?”
谢讯飞笑道:“想怎么样,不都留书给长歌小兄弟了么?公子只需要按照在下要求去做,自然原物奉还。”
长歌面色冷峻,再无言语,身体气息流转,瞬时腾空跃起三丈,带着劲风从谢讯飞头顶挥拳砸下。
谢讯飞神态淡然,笑道:“苏公子没教过你在这镇州城内,修行中人不得互相寻衅滋事么?”见长歌挥拳砸下,来势甚猛,登时拳头未到,拳风已迫近头顶一尺之处,如此危机之刻,竟然浑若无觉,不予闪躲。
“不可!”苏巧筠追着跑出了亭外,见长歌一言不合便出手,又听谢讯飞那句不得滋事寻衅的话语,当即觉得大事不妙,娇声呼道。
哪只长歌这边不为所动,拳风势头有进无退,吹飞了斗笠下的纱幔,眼见拳头就要砸进来时,方才一直站在谢讯飞旁边的玄衣男子冷哼一声,出手如风,一下便扣在长歌出拳的手腕上,长歌登时身形一滞,再也进不得半分。
“呀!他是怎么出手的?”周围传来了议论之声,自从各派典籍散出九州之后,凡是诸人,便都懂一点修行之道,镇州亦盛,况且盛会将至,便聚集着许多修真中人,方才围观的人群中有许多便是,却全然不知这玄衣男子如何将长歌一击制住。
谢讯飞故意拍了拍胸口道:“哎呀!长歌兄弟,有话好商量,这般动手,等会惹来了暮王宗的人,只怕你我都不好过啊。”
长歌身子凝在半空,朝着那玄衣男子望去,只见这男子目光清冷,锋芒如刃,自带一股威势。长歌问道:“你是谁?为何阻我。”
那玄衣男子不发一言,手一振,便将长歌原路抛回,待到长歌落地,顿时觉得背后冷气森森,回头看去,那玄衣男子竟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身后,再往亭子上望去之时,只见谢讯飞一个人站在那里笑盈盈望着自己,身旁哪还有那玄衣男子的身影,心下大骇,心想这男子难道是鬼?
“好快……他会瞬移么?是人是鬼?”旁边又是传来众人的惊呼声。
“阁下这百鬼夜行之术好深了得,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亦是挥洒自如,不留痕迹。”只见祝彦钧静坐凉亭之中,对着长歌说道,似是指长歌身后的男子方才所用之术。
“呦!居然是为高人,我到要见识一番。”谢讯飞闻罢祝彦钧此言,当即从一丈高的凉亭上纵身而下,轻飘飘的落在草地上,没有丝毫声音,若是眼尖着,足可看到被他踏上的小草尖头,没有丝毫弯折,浑身若无物一般。
长歌只觉得身旁似有轻烟渺过,目光视处,那玄衣男子此刻已然站在祝彦钧身前。
子姝将那翡翠玉笛横在胸前,警惕看着这二人,但祝彦钧却轻轻握住她另外一直手,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位公子没有恶意的。”
玄衣男子目光在他眼前遮布上细看了一下,随即往下扫过,停留在石桌上那柄古琴上,语气平冷,没有一丝情感说道:“凤鸾琴。你是诸葛琴魔的传人?”
祝彦钧起身,回道:“诸葛无心正是在下恩师。”
那人冷哼道:“诸葛琴魔当真眼瞎,竟收了你这瞎子为徒,尽为靡靡之音,儿女情长,当真可笑。”
祝彦钧听他辱及恩师,面有不豫,但随即转为平淡如水,温言道:“未得恩师真传,我心有愧。”话虽这么说,面无半分愧色。
那玄衣男子本想激他一激,却见他不为所动。当下也不愿再作过多言语,冷冰冰道:“阁下不肯指教一二么?”
祝彦钧淡然道:“阁下通武艺,我所通乃是琴艺,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又如何指教?”
那玄衣男子冷笑道:“诸葛琴魔当年以琴入魔,一曲天音魔琴手操生伐两端,便是在流萤众人眼中,也是敬畏各三分。”
“你?”祝彦钧面色豁变,甚为惊讶,连语气也变得促异起来。
“他师傅也是流萤的人,世间还有诸葛琴魔这一号人?”这话乃是身后谢讯飞所问,脸色亦是十分惊讶。
“流萤众人只知自己搭档以及直属上下级,你不知道的人还多着呢。”玄衣男子道:“若不是这凤鸾琴今日在此,我还真不知诸葛琴魔已经死了。”
“你们都是那个流萤的人?”只见长歌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走了进来,手腕握住的边缘,还见丝丝寒气涌动,此刻长歌身上真气流动,将其驱去,警惕着看着玄衣男子。
“恩师早已隐迹,与流萤再无瓜葛。”祝彦钧又恢复了平静。
“那就好,那就好。”长歌舒了一口气,他对流萤印象自是不好,眼见对这颇有好感的祝彦钧师傅竟然是流萤的人,担心他便也是流萤的人,而变得敌对起来。
“恩师已经过世数年,请禀报陆危风老前辈,流萤不必再找寻他老人家了。”祝彦钧微微拱手,向那玄衣男子行了一礼。
玄衣男子哼道:“二十年前惜败于诸葛琴魔这手凤鸾琴之手,今日想想,甚是遗憾。你当真不愿意出手赐教么?”
祝彦钧听得他言,似乎二十年前和自己恩师有过一场大战,此刻见他容貌与自己原大不了多少岁,想必二十年前还是一位少年英俊,与自己恩师大战还用上惜败的字眼,又感觉到方才那一手百鬼夜行的功力,心下骇道:这人修为进境,当真不可思议。想到此处,当即道:“前辈现在功力修为,想必均在晚辈恩师之上,晚辈驽钝,岂敢赐教,丢了恩师颜面。”
“你是承认学到天魔琴音了?”
祝彦钧不置可否。
那玄衣男子又道:“今日便是要杀你,你也不还手么?”
“喂!你这人好没道理,人家都说不要和你打了,你还死缠烂打逼着人家出手,你不是想打么?我们再来打过。”长歌调息完毕,将手上寒气祛除,不服气道。
那玄衣男子不理他,只看着眼前的祝彦钧,手握法诀,随时欲出手。
祝彦钧将护在身前的子姝拉开,坚定地摇了摇头。
“嘿嘿!”那玄衣男子冷笑两声,“那我便先杀掉他。”说着身如影动,忽然掠至后面长歌身后,长歌抬手欲动,只见手腕旋即被扣住,玄衣男子另一只手成爪,扣住了长歌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