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阿索林
这个人是徽章的反面,即就是说,一个使你们引起某种狂想,但实际上却毫无异常的人……当你们在食桌上安静一点的时候,你们就听到一个人大声怒喊着:
“可是这是多么笑话?难道我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这就是倍拿尔陀爷,他在责叱一个女仆,因为她上菜上得太慢了。你们对于倍拿尔陀爷的这种发脾气觉得奇怪吗?你们也觉得在圆桌上这样嚷嚷是过分吗?你们并不以为奇怪;倍拿尔陀爷,据他的自白,是在二十九年以前从萨尔第瓦尔来的。怎么没有权利嚷嚷呢?如果强叫牙床一动也不动至四分钟不久,怎么没有权利发脾气呢?想象一下一个红色的,发光的,椭圆形的大斑点吧;在那上面,放两粒小小的芥子上去;在下部,抹一笔白色,然后,垂直于这一笔,再阔阔地抹一笔白色……于是你就会得到倍拿尔陀爷的肖像了。
“倍拿尔陀爷,”刚杜艾拉说,“你知道那天我在索拉雷斯看见了谁?是倍尼多。”
“嘿!”倍拿尔陀爷用一种有力的声音惊叹着。
于是便是一个长长的沉默;而当你以为这短促的话题已被忘记了的时候,倍拿尔陀爷又大声说道:
“我已长久没有见过了!”
“他现在很胖了。”刚杜艾拉回答。
“不,”倍拿尔陀爷说,“我说我已经长久没有看见索拉雷斯了。”
“那一定是一个新建筑物吧。”刚杜艾拉说。
“是古老的。”倍拿尔陀爷回答,“但是已经修改过了。”
请你们不要再问我倍拿尔陀爷的嘉言懿行。我所知道的尽于此矣;没有人知道得更多一点,知道得更多一点是决无此理。
当你们退席到衣帽架上去拿你们的帽子的时候,你们看见一根巨大的藤,活像是一棵树的极大的树干。这就是倍拿尔陀爷的手杖;他曾在林中把它斩了下来,并且在藤皮上用小刀刻划了许多有趣的圈子和花纹。而在饭后,倍拿尔陀爷便扶着这巨棍,带着他的极小的眼睛,带着他的发光的脸儿,带着他的白色的胡子,像一位牧神似的,孤独而狰狞地,到俱乐部去了。
(载《华侨日报·文艺周刊》,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