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小儿斜着眼睛睨了白菜一眼,“凡人就是凡人,洛澹都不知道,没文化。”
白菜正想反驳,却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匆匆忙忙,朝着他们走来,明明看去七老八十的模样,却是健步如飞,走起路来半点不见气喘。
“奕儿,夙儿。”
“诶,白胡子王八。”
那老人家瘪了瘪嘴,显得他脸上的皱纹愈发的明显,“什么白胡子王八。没大没小的,被昇夜听到又得揍你们了。你们两个皮猴子,昇夜君等等要回来了,今日早朝天君大发雷霆,昇夜君被骂了。你们俩等等消停点儿。别又惹昇夜君生气。”
“哼。”那个唤作奕儿的小丫头冷哼一声,“就惹他生气,他不在府中的时候,我跟夙儿日子过得挺好的,怎么他一回来,我们就要缩手缩脚的。洛澹当初在的时候,多宠我们俩,现在洛澹不在了,他就看我们都不顺眼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这话要是让昇夜君听到,你就准备受罚吧。上一回在地府的黑子崖呆了几日还没呆够啊。”
奕儿咬了咬唇,然后抓起还在白菜身上蹭着的小牙,转了身就跑走了。
夙儿看了眼那老人家,继而也跟着跑走了,“奕儿,等等我。奕儿。”
白菜直起身,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而便对上了老人家微带探究的眼神。
“姑娘不知怎么称呼?”
“老人家叫我白菜就好了。”
“好,白菜姑娘,我是这儿府上的管家,姑娘叫我龟叔便好。我本是龙宫的人,是只千年龟。”
白菜嘿嘿一笑,“难怪那孩子叫你白胡子王八呢。”
龟叔面色一黑,继而又指了指南边的方向道,“姑娘,你的厢房日后便在南边,昇夜君不喜欢府上有太多的人,所以老朽也没法给你安置些贴身随侍的丫头啊什么的。姑娘日常起居,得自己亲力亲为了。”
“不碍的,”白菜摆了摆手,“龟叔要是给我安置了丫头,我还真不习惯,我是一个人胡混惯的。”
龟叔摸了摸下颚的白胡须,“唔,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菜顿时便觉得后脑勺有冷汗流了下来。
“龟叔,那两个孩子,是昇夜君的亲戚么?”
龟叔皱了皱一张老脸,“咳咳,其实,那两个是昇夜君的孩子。”
白菜蓦地记起方才奕儿似是提到了洛澹,“是昇夜君和洛澹的孩子?”
“非也非也,”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蓦地从头顶传来,白菜仰头一看,睚眦正跨坐在她头顶的树枝上啃着果子,一边啃着还往树下吐着果皮,“洛澹要是为肯为昇夜生孩子,昇夜现今也不会是这副样子。”
“嘘,二少爷,您轻点儿声。昇夜君要回来了。”
“不碍的,龟叔你也不想想,爷我怕过谁?”
“二少爷?”白菜有点不明白这关系了。
“姑娘有所不知,我本是龙宫照顾龙之子的人,龙之九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后来因为天君于我有恩,我便来了天宫服侍天君。天君便将我派到了昇夜君的府上。”
“原是如此。”
“哎哟,真是麻烦,龟叔您老到了昇夜君府上,怎么说话都跟天宫的人似的,文绉绉的,肉麻的要死。一点儿不痛快!”
“你大爷的臭小子,要跟之前一样,我怎么在这府上混呐。你也不想想!”龟叔瞬间爆发,其流氓气势,甚是逼人。
睚眦从树上跳了下来,“日后,我便要跟龟叔一样,在这儿住下了呢。”
龟叔一个叹气,“你啊,这么些年了,脾气也不知道改改。赌什么气啊,哎。”
睚眦咧了咧嘴,“无事,我知道我在干什么。龟叔你放心吧。”说着便一个纵身,消失在了白菜的视野里。
龟叔带了白菜去了她的房间,说是早上昇夜君上朝前特意吩咐的,他已经亲自收拾停当了。
说是房间,其实是一个小院子。院落很小,中间一株梅树长的格外的枝繁叶茂。白菜很是欢喜这样的地方。小是小,却是一个实实在在可以落脚的地方。她独自在外要饭要了十几年,夏日里睡桥洞,冬日里睡破旧的庙宇,哪里住过这样干净的地方。
屋子里也是一应俱全,收拾的干干净净。虽然,她现在有沦为别人宠物的危险,但是至少,她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一间屋子,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白菜自己回了屋子洗漱完毕,然后便继续窝在床上睡着了。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哪怕天都要塌下来了,她都可以若无其事的继续睡觉。
午膳的时候,龟叔来叫她起身。
进了饭厅,白菜方才见着昇夜君。他一身赤红色的朝服。明明是这样深沉而浓烈的颜色,却在他身上透出一种莫名的清冷。
饭厅里一张圆形的红木雕花桌,上面摆着吃食。白菜这才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饿了。从昨晚起,就没有再吃过东西了。
白菜堪堪坐定,便见着龟叔领了夙儿和奕儿进了屋子。她蓦地便记起了龟叔的话,这两个孩子,竟然都是昇夜君的孩子呢。
原本还在龟叔和白菜面前张牙舞爪的俩孩子,上了桌子却是半句话不说。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然后一脸正儿八经的神色。
“我不在这几日,你们俩可有听话?”昇夜君神色淡然。
“有。”
“嗯。”
寥寥几句,话题就这么中断了。
这样的对话,简直让白菜觉得,那俩孩子根本不是昇夜君亲生的。哪有亲生父亲对着自己孩子这么说话的?
睚眦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进屋的时候,龟叔刚好在上最后一个菜。
睚眦大咧咧往白菜周身一坐,而后细细打量了白菜两眼,“哟,洗了个脸,我怎么觉着你看起来要顺眼多了?”
白菜白他一眼,不说话。
睚眦却像是专门找茬的一般,也不管主客之礼,就这么举起筷子,挑了一根碧油油的不知什么放进了嘴里,“昇夜君,听闻你今日早朝被天君骂了?听闻,此事跟我有关?”
昇夜淡淡的看了睚眦一眼,并未搭话。
睚眦却还是不知见好就收,“你说你,怎么总是因为别人的事儿被骂呢?都说天君六子,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便是你昇夜君,偏偏你啊,这几年频频犯错,还都是因为别人的事儿。之前是因为洛澹,今日又是因为我。”
昇夜君的面色开始发白,越来越白,越来越白,最终面色如纸,却见一缕鲜红从他的嘴角缓缓的流下来,妖冶的仿佛是盛开在幽冥界的彼岸花,阴冷中带着说不出的华丽。
他最终缓缓吐出两个字,然后便倒在了桌子上。
白菜听得分明,他说的是,“洛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