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两千大军不疾不徐的行走,长枪如林,盔甲在阳光之下闪烁着银白色的耀眼光芒。
领头位置,一杆迎风招展的大旗猎猎作响,上书着斗大的“宫”字。
但是此时,身披锁子甲,骑在骏马之上,统领这两千大军的右都指挥使宫宝成,却是一脸的晦气。
“奶奶的熊,要不是我救了你,你会有今天?现在好了,用不到我了,就一脚把我踢开,让我去送死?哪有这样的好事,我宫宝成偏不让你如意。”一想到被顶头上司的周威踢出了彭城,出城作战剿匪,宫宝成就气不打一处来,怨气满腔,恶狠狠的咬牙切齿喃喃道。
谁都知道,流窜至徐州的白巾军有数万之众,区区一个彭城,五千兵马,根本就抵挡不住。更遑论现在让他只领两千兵马就出城和白巾军作战?
宫宝成一想之下就明白了,这是摆明了让他去送死啊。
“皇室中人,没一个是好人,都是一肚子的坏水,翻脸不认人。我算是明白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宫宝成尽心尽力尽忠了将近十年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局。”
宫宝成如是想着,最后越想越觉得可怖,也起了逆反之心。
一出彭城之后,他先是带着人马装模作样的往琅邪郡、东海郡方向而去;但等到摆脱了监视的斥候之后,他就立即领着这两千人马调转了方向,往反方向行军。
这个时候,他正是越走越离琅邪郡、东海郡两郡越远,往南方向行军,是下邳郡的方向。
他想着,明知道送死还去,那不是傻蛋吗?他宫宝成有这么傻么。
反正是出了彭城,到时候在外边呆上一段时间,寻个由头或是杀良冒功,就说和白巾军一番激战,杀死白巾军多少云云。如此,既安全又能建立功劳、获得朝廷的赏赐,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事后被揭发?谁会认真的去查这事呢?反正天底下干这事的将领又不止他一个,司空见惯的规矩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甚妙,宫宝成不禁自得意满的笑了笑,有些飘飘然。
当然,这事还得手底下的那些卫指挥使、曲长、营正都支持。不过这个时候,除非是上司下了死命令,否则谁会提着脑袋去和白巾军拼命啊?有乐子可找,事后又有功劳可分,干嘛还要去拼命?
因此宫宝成他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底下的军官们立即就有了反应,全部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胸脯拍得砰砰响。
这事,让宫宝成又有了一件得意事可以自傲,原来自己也蛮有手段的嘛!
“报!”
不过,正当宫宝成踌躇满志,意淫着接下来的风流快活日子之时,一声急促的大叫声突然响了起来,一斥候兵正从前方飞奔回来。
斥候半跪于地,大声说道:“大人,前方发现义兵队伍,人数约莫三千之众,请大人指示!”
“义兵?”宫宝成原本被这斥候打断了意淫而颇为不快,但听到这话,还是立即反应了过来,皱了皱眉头。
义兵之事,是朝廷下的诏令,只要你有钱有人,就可以召集义兵。
自然,义兵之类全然不被朝廷正规军队放在眼里。宫宝成虽然明知道自己领兵打仗不行,但这时,还是不禁起了轻视之心。
然而,不待他吩咐下去如何应对这股义兵,又一斥候快马奔回,禀报道:“大人,前方发现敌军踪迹,大约一队人马,疑是敌军前锋斥候,如何应对,还请大人示下!”
“什么?”
这一下,宫宝成却是惊到了,脸色大变竟微微有些发白。
义兵也是军队,但是要受到朝廷管辖,也算是兄弟部队,因此并不畏惧,而是轻视之心;白巾军也是军队,但却是无恶不作,烧杀抢掠,特别是爱烧毁官府,杀害官员的军队,宫宝成如何不心惊肉跳。
“可有探查清楚敌军有多少人马?”宫宝成急忙问道。
“只撞见敌军斥候,小的不敢暴露自己,因此立即就折返了回来。”这名斥候低着头说道。
呃······
一听这话,宫宝成好悬没从马背上倒栽葱栽下来,虽然他不会领兵,但斥候要探查清楚敌军情况这事,他还是知道不能有一点马虎的。可恶的是,这专业的斥候居然胆小,一见到对方就快马跑了回来。
“饭桶!”
宫宝成扬起马鞭就是一鞭子抽打了下去,怒骂道:“没有探查清楚,那还不快去探查清楚,跑回来做什么?等死吗?”
鞭子抽打在斥候兵背部,劈啪作响,斥候兵一声闷哼,嘴角都咬出了一丝血迹,显然这一马鞭并不好受。
“是,大人!”斥候兵不敢反抗,只得忍着疼痛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赶去探明情况。
“传令下去,大军就地休整片刻!”
心烦意乱之下,宫宝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干脆就挥了挥手,示意传令兵去发号施令,大军原地休整。
随后,他也不含糊,立即召集了军中一众将领,曲长级别以上的将领前来议事。
“事情就是如此,各位都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宫宝成站在众人中央,有气无力的说道,目光到处乱瞄,死死的看着了这些军中将领。
他不懂领兵作战,因此很光棍的就把这个皮球踢到了这些军中将领手上。反正他是都指挥使,目前的最高领导人,如此作为也不算过分;而且一群人之中,总有一两个有办法,总不会大家伙都和他一样,都是军事白痴吧。
“大人,我们兵力不足,恐怕不足以和白巾军相抗衡,不如直接找上那支义兵,合两者之力共同对抗白巾军?”一会之后,果然有人提出了意见。
不过,这意见刚刚提出来,宫宝成也以为有理的时候,立即就有人反驳道:“联合什么?大人是右都指挥使,他们是义兵,应该是我们去接收他们,壮大我们的兵力。”
“哈,这话说得在理!”宫宝成听得是眼神那个亮啊,明晃晃的,像是叫花子突然遇上了一碗白米饭,情绪有了些激动,忍不住就大声赞叹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这位都指挥使大人的想法了,没得说,先占了便宜再说。
因此,接下来的话题就开始朝着怎么接受这支义兵上面发展下去,宫宝成更是兴致勃勃,一反之前听到附近有白巾军消息之时的不适反应。
一时之间,现场的气氛竟然反常的热闹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句的,或是建议,或是马屁。
最后,宫宝成举起了拍板锤子,一锤定音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接收这支义兵,那好,我们就先来个先礼后兵,先送上一封书信告知我军情况,之后我们再启程。众将听令!”
“标下在!”一众军中将领异口同声的应道。
“全军启·····”宫宝成一脸笑容的命令道。
然而,最后一个“程”字还没有说出口,又是一个斥候兵的“报”字连绵不绝的响彻在了四周。
“大人,有书信一封!”斥候兵半跪在宫宝成身前,双手高举,一封信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双手掌心之上。
宫宝成将最后一个“程”字咽了回去,呛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正要喝骂这斥候兵,但双眼一瞥之下,瞥到信笺的右下角位置有着一个鲜红的泥印之时,宫宝成不由得愣住了,半响无语。
这个泥印,赫然是朝廷虎贲校尉的印章样式!
而虎贲校尉,比他这个右都指挥使,高了整整两个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