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赵世平上任之后都无事可做。
稽查奸邪之风以及搜捕罪犯,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周朝的律法条条框框很多,几乎每个时间段都有了犯事的人,只是轻重不同而已。因此要真个去一板一眼的执行下去,他非累死不可。
不得已,赵世平也只能是抓大放小,全部只管大事大案件来查询。至于小的事情小的案件,全部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办,主要就是魏大成这个北府的捕头了。
魏大成心不甘情不愿,但是面对着赵世平,他也只能够发憷,苦着脸去忙活。不提赵世平目击那一下子射出的“凛然”眼神,就算看在赵世平的背景之上,他也不敢有所违拗。理由很简单,他不干,有的是人干,惹赵世平不爽了,随便一个理由就能让他滚蛋。
不过除却那些小案子,大案子一时之间倒没有,这也让赵世平落了个清闲。
“李一啊,走,我们上街走走去!”呆在府衙也没啥事,静极思动的赵世平当即带上李一连同那两个贴身护卫,一道上街闲逛去了。
京师之地,永远都是那么热闹!
一路走来,虽然说不上摩肩接踵那么恐怖,但也是人流如织,车马滚滚。
赵世平兴致勃勃的闲逛着,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的也上街边的小摊贩处吃些这个世界的有名小吃,一时之间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他赵世平是有名的四害之一,大名鼎鼎,但也不是每个京师之人都认得他的这幅尊荣,因此虽然闲逛了这么久,和许许多多的人打过交道,但也没人认出他来,也没有引起过什么骚动来。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退开!”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句大吼声,语气暴躁,不耐烦得很。
“官爷,官爷,您行行好,小人就做这点小生意,就这点家当了,您全拿了可让小的我怎么活啊!”
跟着,又有一个声音传来过了,不过这个声音,却是哭哭啼啼的,哀求意味甚浓。
得,居然碰上了一个官府欺压小民的闹子!
“走,去看看!”赵世平眉头一皱,兴头却是大起,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说道。
李一想阻止,当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两名贴身侍卫只是保护而已,并不会阻止赵世平做任何事情,因此立即也跟了上去。
走到事情发生的地点,周围已经围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有同情的,也有莫不关己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议论纷纷。
“真惨啊,撞到了黑头手上,这刘老汉要倒霉了!”
“谁说不是呢?这黑头一向来在街坊间横行霸道,勒索银钱,刘老汉交不出来,自然要倒霉了,我看呐,刘老汉这回说不定要吃牢饭呢!”
“哼,哪有那么容易?黑头心狠手辣,吃牢饭还算轻的了,说不定刘老汉的家人也要跟着遭殃了!”
“是啊,不是那么容易过的。我可是听说了,这刘老汉啊虽然人穷,但儿子倒是有福气,取了个漂亮的小娘子,你们说这黑头是不是瞧上了这刘老汉儿子的小娘子了?”
“啊?还有这事啊?那可就八九不离十了,我就说这黑头没事为啥找这穷鬼刘老汉的麻烦,原来是瞧上了人家的小媳妇了,难怪。街坊里面,谁不知道黑头一向来都是好色的很,色中饿鬼似啊!”
·········
一片议论声中,赵世平的排开众人走了进去,脸色倒没有表现得多么的气愤难填,反倒是一脸的古怪笑意,轻声呢喃道:“有趣,有趣,没想到居然碰上了这么经典的一幕,古代的官版黄世仁啊,故意找麻烦,然后让对方拿小娘子来抵债!”
而且,这件事情,这幅肉身前面的二世祖纨绔貌似也没有少干过啊!
人群之中,正站着了五个人,全身一身衙役的官服。领头一个面目比较黑,面横身阔,脖子粗大,四肢也比常人粗大上一两倍,满脸络腮胡,牛眼,看人的眼神充满了邪恶与****,整个人看上去有股凶悍的气息。
其余四个衙役倒是不显山不露水,不过全部满脸阴郁之色,眼神不正。
还有一个人正跪倒在地,跪在了那领头衙役的脚下,两只手还死死的抓住了对方的鞋跟,哭哭啼啼的模样,磕头如捣蒜。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应该是围观众人口中的刘老汉了,他身形佝偻,满面的皱纹。此刻一哭,泪水之下,额头又磕出了血来,混合着留下,整个面目狰狞可怖,甚是凄惨。
现场,一地的葱花、面粉、锅碗瓢盆、柴火,一片狼藉。
“没钱交税你还做个鬼的生意啊?做生意不用交税了嘛?你这是公然挑衅朝廷,是要判杀头大罪的,株连九族!”领头的凶恶衙役不耐烦的吼了一句,瞪视着跪在地上的刘老汉,被刘老汉抓住的右脚忍不住就是一个侧踢,要将刘老汉给踢飞出去。
“给我住手!”
正在这时,一声凛然大喝在围观众人之中响了起来。跟着,众人便看到一群三个身穿士子服饰的年轻人依次走了进来,面上无不充满了愤怒之色,怒火熊熊的和黑头衙役对视着,寸步不让。
打头先行的那名士子,身形瘦弱,面色也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充满了睿智与智慧的神采,凛然生威,自有一股正气在身。
先前那句大喝就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这时来到人群之中见到这个样子,更是忍不住了,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是哪里的衙役,竟敢当街殴打欺压百姓,还不快快给我住手。信不信本士子上书禀报府尹大人,让府尹大人治你们的罪!”
“老人家,你快起来吧!”说着,另外一名士子就要伸手将那刘老汉个扶起来。
锵锵锵···
谁知道,人还没走到近前,其余四名一直在看热闹的衙役却不干了,竟纷纷上前拦住了他,手中的大刀也抽了出来,在阳光底下,翻出一片白花花的刀光,渗人的很。
这名士子一愣,赶紧缩了回去,不过面上却是显现出了暴怒之色,面色通红,青筋毕露。
“干什么?想造反么?本大人这是在执行公务,你们几个人上前阻挠,难道是想对抗朝廷不可?”那领头的衙役“黑头”丝毫不惧这些士子,立即就是一顶“对抗朝廷”的大帽子给压了下来,脸上路出了几丝狠辣的阴笑。
“这······”三名士子虽然愤怒不已,深恨这衙役的嚣张霸道,但面对对方口中盖下来的这顶大帽子一时之间也是犹疑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秀才遇着兵,有理也说不清。
面对着黑头无赖狠辣的作风,任他们三个有千般计谋,万般手段,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是哑口无言。
赵世平瞧着有趣,也对这三个士子的举动感到钦佩,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面对朝廷人员的,尤其对方还是拿刀的衙役。这时见三名士子陷入了僵局,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不然这样僵直下去,双方都没有好果子吃。
赵世平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李一,让他先出头问话。
李一会意,昂然走了出去,抬头挺胸,摆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势,对着那五名衙役尤其是那领头的“黑头”衙役,喝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当街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你他娘的谁啊?”其中一名衙役翻了个白眼,指着李一喝骂道。
李一神色一变,怒火顿时就升腾而起。
不过不待他说话,那黑头却是神色一凛,他的眼睛看到了在李一后面,被两名侍卫紧紧跟随的赵世平。他眉头跳了跳,心中暗暗叫苦:“该死,怎么会碰到这个煞星?”
“不得无礼!”
他立即喝止了那名衙役,并快步走了出来,脸色比翻书还快,顿时从阴狠转换到了堆满了整张脸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走到李一面前,笑道:“原来是太尉府的李管事,失敬失敬,刚才小人一时眼拙,没有看到管事大人,恕罪恕罪!”
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没想到李一居然是太尉府的一名管事。
四名衙役这时也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刚才那名喝骂李一的衙役,更是面如土色,手脚都哆嗦了起来。
宰相门前七品官,太尉府的权势就相当于宰相,李一虽然只是一管事,但能量之大也由不得他们不大惊失色!
李一的脸色这才好转了过来,不过还是“哼”了一声,没有给他好脸色,反而训斥的说道:“这个刘老汉我家大人保了,你没事就别查他了,巡逻去吧!”
“黑头”暗骂:“你这小兔崽子,要不是看在太尉府的面子上,我他娘的早就扒了你的皮去点天灯。”当然,这个他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却是说了另外一番反话,道:“是,是,我们这就巡逻去!”
说吧,挥手招呼了一声其余四名衙役,赶紧走了。
赵世平不以为意,知道平常百姓不认识他,但是京师之地的衙役多半是认识他的,这黑头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也没啥稀奇的。
走到那刘老汉跟前,示意李一将他扶了起来后,赵世平和煦笑道:“好了,刘大爷,以后就好好做您的生意吧,要是再有人敢欺负您,您就报我的名字,我叫赵世平!”
“谢谢这位公子,小老儿给您磕头了!”
刘老汉喜极而泣,哆哆嗦嗦的就要跪下给赵世平磕头。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那伙衙役是被眼前这位公子给吓走了,而看先前黑头称呼李一为太尉府的李管事,眼前这公子说不定就是太尉府的公子哥儿。这官位、权势该有多大啊?他是想也不敢想的。
赵世平只是笑了笑,很快就离开了此地。
直到他走后很久,在场才突然有人惊呼道:“哎呦,我知道这位公子是谁了?他就是四害之一的赵大害啊!”
也不怪这些人在赵世平说出名字后,依然没有人认得他。实在是他四害之一的“赵大害”这个名头太响亮了,以至于本身的真名“赵世平”倒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啊?不会吧,他就是赵大害?”
“赵大害不是害虫一个么?今个儿怎么做起好事来了?”
“你认错了吧?赵大害什么时候会做好事了?他说他叫赵世平,又是太尉府的人,恐怕是太尉大人的其它公子也说不定啊!”
一时之间,众人大是惊奇,纷纷说出了自己的惊讶和猜测。不过莫衷一是,只能是持着怀疑的态度,纷纷摇头不认同先前那人的话,并不认为这赵世平就是赵大害。实在是他们不愿意相信,也想不通,为什么五毒俱全的赵大害突然之间做起好事来了?
“张兄,你说这赵世平是不是京师四害之首的赵大害?”人群散去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三名士子也随之离去,不过在路上,其中那名想要伸手扶刘老汉的士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问那身形瘦弱的士子说道。
“陈兄,赵大害是赵世平无疑了!”张姓士子笃定的点了点头,跟着却说道:“我只是奇怪的是,传闻中这赵世平一向来都是溜鸡斗狗、欺男霸女,怎么今次见到,完全和传闻不同啊,居然都会做好事了?”
“太尉大人三子两女,但除了赵大害之外,其余最大的只有十四岁,还未及冠。眼前这赵世平是太尉府中人无疑,而看他的气度神情,显然是太尉公子一流。所以,赵大害和这赵世平,很明显是同一个人!”另外一名士子解释了一句,随后又道:“张兄,传闻多半是三人成虎,这赵世平被传言成赵大害,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了。”
这士子身材不比张姓士子,身形瘦弱,他却是长得人高马大,一派器宇轩昂。不过可惜的是,这士子虽然长得面目俊朗,但右半部份脸上却带着一块银白色的面具,将整幅尊荣都给掩盖了下去。
“徐兄说的有理!”陈姓士子点头赞同道。
“或许吧!”
张姓士子缓缓点了点头,随即转过了话题,笑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喝酒去吧!我们三个有幸共同在游学的路上结识,今次又在京师重逢,难得有缘。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正要喝个痛快!”
陈姓士子,徐姓士子,纷纷大笑道:“正是此理,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