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彭城。
嘭嘭嘭?????
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破空飞来,巨石落下,砸在城墙之上掀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轰然作响;砸在城垛之中,使防守的士兵躲闪不及,轰然倒下,残肢断骸,成了一团靡肉,鲜血流了一地,一片血腥!
“杀!”
城墙之上,防守的官兵们不为所动,前仆后继涌上来填充空缺的官兵,咆哮呼喝着,脸上鲜血混合着灰尘,狰狞无比。挺着长枪,端着手中的大刀盾牌,径直上阵,毫无畏惧之色,只有搏命的疯狂。
邹侠喘着粗气,就打铁时的风箱一样,手中长槊横扫、直刺、巧拨,一次又一次的劈飞向他飞溅而去的石块,敌兵射上来的箭簇。
有敌兵攀爬上城墙,邹侠鼓起身体中的神力,斜指直刺,只听得“噗”的一声,狠狠的刺入了对方的体内,撕裂身体。再顺手一抖,噗嗤的一声,敌兵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了开来,鲜血就像是喷泉一般,泼洒了一地。
身边的士兵,长枪直刺,大刀砍下,涌过来的敌兵,被刺穿,纷纷倒在了城墙之上,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混合着从城墙之上一一抛下的敌兵尸体,城墙之下,敌兵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个又一个陡坡,鲜血不断的从尸体堆积的缝隙中流了下来。
凄厉的嘶叫声,响彻在整个彭城内外。
一次又一次的攻城,一次又一次的被杀退,夕阳西下,鲜血一般的天光之下,敌兵攻城的士气终于到了一天的最低点,再一次的被杀退之后,如潮水一般的涌了下去。
长槊拄地,邹侠用力的喘着粗气,他的视野之中,猩红一片,像是整个天地都浸泡在了血水之中。
城墙之下,远处,敌军本阵终于缓缓退后,撤退到了营寨之内。
第三天了!
这是彭城被总兵力高达二十万之盛白巾军围城的第三天了。
彭城之内,是徐州一地的六万义兵与官兵,以及兵败涂山而不得不撤守彭城的张蒙所部八百余人,总兵力不超过七万之数。
彭城之外,是追击张蒙所部而来的白巾军青州方主桂弘所部,除却留守青州的兵力,此次围城的兵力高达二十万,整整三倍于官兵。
更兼之,这三天之内,为了攻城,桂弘可谓是手段百出,诱降、辱骂、硬攻、挖地洞??????,也有为了保存实力而在徐州一地抓壮丁,驱使普通百姓攻城,数以上万计。
这种手段一出,简直令人发指,也是所有人都头疼的一种攻城办法。
桂弘所部也极其精明,上万百姓充当炮灰攻城,中间却埋伏了白巾军精锐部队在其中。
第一次攻城之时,身为彭城最高统帅的周威就吃了一个这样的一个大亏,甚至一度被混杂在炮灰百姓之中的白巾军精锐杀入彭城之内,差点连城门都被打开了。
最后幸得张蒙大将军亲临战阵,这才力挽狂澜于既倒。彭城防守战的最高统帅,也在此战之后从周威的手上转移到了张蒙的手上,周威自己也觉得,统兵作战,的确不在行,比不过张蒙这个目前的“败军之将”。
大战厮杀了三天两夜,充当炮灰的百姓们不知死了多少,数以万计是至少的,白巾军更是爆发了多次疯狂的进攻。只是,彭城的人口毕竟数以十万计,城高粮广,多番筹措和征召治下,防守的兵力一一度达到五六万之数,黑油、滚木、沙石、铁藜等等守城必备物资也非常之充足。
余烬袅袅,残阳如血,鸣金收兵的号角声在天地之间悠扬缭绕,苍茫而寂寥,一片荒凉。
“好家伙,也够狠的。”邹侠喘着粗气,慢慢的返回到了顶头上司赵世平的身边,嘿了一声说道。
赵世平眉头一皱,知道他所说的意思,不过却没有回话,只是望着眼前的这片战场,愣愣的在出神。
即便是第二次历经数万人的大战,但眼前的这一幕依旧令他震撼无比。
夫战,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城战,历来都是最血腥最残酷的战争,敌兵就像蚂蚁一样蜂拥而上,但立即就被城墙之上的守兵扔滚木,泼热油,掀梯子,放冷箭,无数种残酷至极的手段杀死,凄厉的惨叫声连绵不绝,直到退兵之后也停歇不下来。
直到打扫战场的士兵上去补上一刀,彻底杀死这些重伤兵,惨叫声这才稍微停歇。
“主公,情况堪忧啊,这青州方主桂弘的手段竟然如此狠辣,连老百姓们都不放过,真是畜生都不入。”
陈明吉的脸色有些发青,不过说道最后却不得不承认道:“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手段对付我们最为有效,以我们目前的状况,张大将军再用兵如神,如果得不到朝廷的援兵,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赵世平点了点头,心下也是无语,颓然叹了口气之后也忍不住骂道:“禽兽不如!”
“我军伤亡如何?”随后,赵世平转而问邹侠道,麾下军队,是他在这个乱世之中安生立命的真正本钱,由不得他无时无刻不关心。此刻一天的大战结束,他便立即问了出来,再做个统计。
邹侠没有答话,这时拖着一身疲惫走过来,浑身都是鲜血的罗少文先一步肃然答道:“和前两日一样,损失尚算轻微,只五十二人死亡,六十五人轻伤,无人重伤。不过一连三日,积累下来也有两百二十人死亡,境况不容乐观。”
赵世平与陈明吉两人的脸色立即变了,露出的是痛苦的表情。
邹侠一脸的痛惜之色,暗暗叫苦。
大周三四八年十月二十日,兵败涂山的张蒙,撤兵彭城。
十月二十一日,追击的青州方主桂弘所部二十万大军对彭城展开了重重围困,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分列重兵围困。
十月二十二日,攻城战正是开始,起先徐州刺史周威主持军事,分派各地义兵屯驻四方城门,赵世平所部,正好分到了正北的城门。而这个方向上的白巾军,是由青州方主桂弘亲自统领,是白巾军中的精锐。
十月二十三日,初战失利的周威,将指挥权交到了张蒙大将军的手中,但赵世平所部的守门位置依然没变,依旧是正北门,也恰好与张蒙大将军守在了同一个城门之上。
到了今天,十月二十四日,赵世平已经率领麾下的近三千士兵守在了北门之上整整三天。再精锐的部队,到了这时也是精疲力竭了。
这时再一听损失,三天守城至今就已经损失了两百多人,相对于整个彭城的守兵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对于赵世平、陈明吉等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损失惨重了,足够他们肉痛好一阵子。
要知道,即便是之前在旷野之上大破过万余白巾军,损失也比现在大不了多少而已。
“大人,要不我们悠着点,明着奋力拼杀,但暗地里让士兵们保存实力?卑职是在担心,以目前的损失状况来算,这三千士兵很快就会拼光。大人,这可都是您一点一滴辛苦训练出来的,来之不易啊!”这时,罗少文又说了,不过却是低声的说出了这个建议,脸上还有着一丝犹豫之色。
“保存实力?”邹侠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
危急时刻,不想着精诚合作,奋力一搏,最后的计策,反而想着怎么样保存实力?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令人鄙视的,也令他极为不齿。
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鼠目寸光,没有丝毫的大局观,这样的人也无疑是没有前途的,这样的主公也是没有丝毫可留恋的。
历来成大事者,也从来没见过有谁是如此胸襟的。
“不行!”陈明吉第一个就做出了否决的回答,略微不满的看了一眼罗少文之后,目光注视在了赵世平身上,说道:“主公,自身实力的保存是重要,但无论如何也比不得眼前的危局。若人人都存了像我们一样的心思,那彭城根本就没有再守下去的必要了。为今之计,我们只能仰仗张蒙大将军,希望大将军能有办法破解目前的困境了!”
“可是???????”
罗少文张了张嘴,还要再说,赵世平断然挥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皱着眉头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目前而言,我们思考的应该是如何打败桂弘,而不是鼠目寸光的琢磨着保存实力。”
“我看,为今之计,我们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等待了。”最后,他做了个总结说道。
“主公此言在理,如今只能等待了,等待朝廷的援兵。”陈明吉点头赞同,接着又道:“前两日,大将军已经派人潜出了城外去送信,相信再等几日,朝廷援兵就该到达了。到时来个里应外合,不愁眼前的白巾军不退却。”
“嘿,我看白巾军也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邹侠擦拭着手中的长槊,冷冷的嘿了一声,道:“现在,就比谁更高一筹,更有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