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闯推倒石碑,碑上写着数行小字,叫人抬上堂同看。原来系虫书大篆,众人一字不识。正在踌躇,忽报地丁娃宋炯到来。李闯、李岩等大喜,迎入大堂,与新入伙的头目相见,各通名姓。大家谈及前事,李闯道:“宋先生来得正巧,这碑系刘伯温留下,我亲手在坑内推跌出来。这字众人不识,想先生博学多能,必然识得,烦先生读与我们听听。”宋炯将碑一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道:“此乃神碑,非同儿戏。今天晚了,待我明早斋戒沐浴,才好对天宣读,读碑之后,设筵庆贺。”大家坐谈,至晚而散。次早,众贼请宋先生到堂上焚香宣读神碑。宋炯眼看碑文,口中念道:
弃职江山刘伯温,亲手留下这碑文。
他年专等兴隆者,石碑出现见分明。
换帝转朝更国号,纵横四海定乾坤。
若知真主名和姓,就是亲手推碑人。
抖起威风兴人马,休要错过好光阴。
护国军师先聘定,必须神机妙算人。
有人不信碑上语,天降飞灾化为尘。
众人听了大喜。李闯道:“刘伯温有先见之明,预知我有帝王之分,但不知众兄弟肯信服否?”众贼齐声道:“神仙之言,谁敢不信。但如今那里请个军师来才好。”李岩道:“眼前现放着一个军师,还要去那里请来?宋先生通晓天文地理,阴阳有准,祸福无差,正好扶助大哥,共成大事。”李闯道:“公子言之有理,就把宋先生做军师罢。”宋炯道:“贫道才疏学浅,只怕难胜重任。”李闯道:“我们主意已定,先生不必过谦。”牛金星道:“既拜宋先生为军师,必要行登坛拜将的大礼,才得众军帖服。我们推尊李大哥为主,亦要尊称一个徽号,使四方豪杰知名来投。”李闯大喜道:“我小名闯,就称做闯王罢。”又吩咐高搭坛台,整备停当,然后请宋先生戴九梁冠,穿八卦衣,手执尘尾,高坐台中。李闯亲交剑印及花名册,命他节制众军。又使众人一齐跪下叩头,高称军师三声。宋军师在台上也还一礼,说:“闯王请起,列位请分列两旁,听候点名。”随按着册上的花名,一一点过,通共兵马八万三千余名。点毕,开言道:“炯本一介书生,毫无本领。今蒙闯王不弃,备位军师,赏功罚罪,决不徇情,诸公须要自慎。”众人齐声答应。又对闯王道:“大王欲成大事,要兵多将广,这数万人马,不够调用。不若趁今遍地饥荒,可令人多带金银,往各处招集饥民,聚伙十万兵,可唾手而得。”李闯道:“自从剑山一败,不独家小不能自保,即金银辎重,尽弃中途。后虽得杞县库银,不过五七万,粮饷不能接济,何能再招兵?”牛金星道:“大王不必踌躇,前日我们打劫的饷银,虽然各自瓜分,至今花费无多,自然尽数奉献,以帮军需。”说毕,将自己分下二万余两银子先献。苗人凤兄弟及冯林的也一齐献上,李岩又将几万家财尽情取出,并官库之银,通共凑成十八万八千余两。李闯大喜道:“老牛,你不但足智多谋,兼且疏财仗义。倡率众人,如今封你做个领兵丞相。”牛金星跪下谢恩。宋炯见了许多银子,即命牛金星、李岩、苗人凤、苗六、冯林五人,带领喽卒,驮着银子,分了五路,去招取流民。不上数日,共招得民兵十二万,齐到杞县。宋炯传令,前去小苍山山场操演。不消半个月,闯王见那些民兵,弓马纯熟,阵法精通,便问宋炯宜先往何处攻打。宋炯道:“河南居天下之中,汴梁乃省会之地,宜先向汴梁攻取。”李闯大喜道:“军师之言,正合我意。”宋炯即传令移营。众头目得令,拔寨出山,一路杀人夺货,所过之地,一洗皆空。
不多几日,来到汴梁城界内,离城十里黄河北岸安营。闯王欲亲自渡河,窥探城中消息。宋炯力劝他不可轻身,宜命人前去为是。李闯道:“别人去,恐难得的确。此去又非交锋打仗,何怕之有。”宋炯见他决意要去,私对孙昂道:“我的六壬数屡次皆验,今行兵虽利,但大王此去,必有目下之灾,无奈定数难逃,忠言不入,将若之何?”孙昂见他如此说,急向闯王拦阻道:“军师劝大王不可渡河,想必有些妨碍。大王不可不听。”李闯道:“我不过闲走一遭,有甚么妨碍?这事我偏不依他,待有第二件,再依他罢。众兄弟们有愿去的,跟我走走。”时座上有五人高声愿往,视之,乃孙昂、高迎祥、麦黑子、贺全、周超。李闯大喜,即同五人持刀上马,带着十余个喽卒,竟奔黄河口,拨了一只渡船,一齐过河登岸。吩咐众喽卒守定船只,不可远离。六个贼鞭起坐马,从幽僻小船,悄悄竟奔汴梁城而来。要知此去,管教李闯仇人相遇,路险难回,眼中流泪,心内成灰。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