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永福得左良玉用计破贼,不致失守封疆,自后紧守城池,非比前时去杞县剿贼的轻举了。惟是前者杞县剿不尽的土贼,走脱两个头目,一个叫做苗人凤,混名一斗谷,一个叫做冯林,混名叫做瓦罐子,两人躲在小苍山,隐姓埋名,欺压山中贩木耳的客人,霸经纪,大秤细抽。一日有个客人采买木耳,被这两人欺负太甚,不觉大声喝道:“,大胆的囚徒,恃强凌弱,独不认我系天下驰名汴梁城的李公子么?江湖好汉,那一个不让我三分?”二贼听言笑道:“你若真系汴梁李公子,可相识混天猴么?”客人道:“你问这混天猴苗六么?他是我结拜好友,现在我家。”二贼道:“如此说来,尊驾真是李公子,多有得罪,请到我们住处置酒陪礼。”说罢,三人同到一间草房坐下。吩咐献茶,通了姓名。李公子因问:“二位怎么认得混天猴苗六呢?”苗人凤道:“苗六系我族弟,时常称赞公子肯提拔江湖朋友,我已久仰大名。我们兄弟前在杞县合聚,被官兵冲散,我与这位冯兄躲在此处,做这个经纪度日。方才冲撞公子,久听公子有百万家财,为何来做这宗买卖?”李公子道:“实不相瞒,我当日原有些家业,只因听信宋炯之言,搭救李闯,花费了数万银子,后来又被张献忠劫个精光。幸得杞县还有先代置下的房舍,故迁在此间居住。听得近来天旱,木耳甚贵,因招主顾。得了几百银子,来做这般买卖,生些利息,慢慢起家。”冯林道:“公子你做个一场财主,这些针鼻削铁的生涯,怎能兴复得家业?现有天赐一主的大财,来到跟前,不知公子有意取否?”李岩急问其故。冯林答道:“近听山东押解粮饷十五万,往湖广左良玉军前应用,我们何不做回田口生涯,招集饥民,往石稻沟截抢,包管登时复做财主。”李岩大喜道:“兄弟,自古道人无横财不发,高见果然不差。现有八百两现银在此,可取去招兵行事。”说罢告辞。苗人凤道:“公子暂留在此,待我往山后请个文韬武略的牛金星来,与公子面会。冯兄弟,你可将现在木耳急卖,凑银应用,以便行事。”冯林大喜,即收了李岩的银子,又出去卖了木耳,凑成一千余两,到山场各处,招聚了五百多人,个个都是年壮力强的穷汉。苗人凤又把牛金星请到,与李公子相见,两人总是天降的凶煞。所以一见如故。李岩将银饷之事,与他商议,又想置办兵器马匹。牛金星道:“事有凑巧,前者张献忠败阵,从我山后经过,弃刀枪战马无数。我叫村中子弟收取,以备防御流贼,现在家中收藏,置办极易。”李岩即叫苗人凤交银五百两与牛金星,置备马匹兵器。不移时,一齐取来,分给众人。李岩辞别众人,单骑归家,打听饷银将到,叫混天猴苗六扮作家丁,跟上小苍山,牛金星叫齐众人到来,吩咐先去两旁埋伏,只听锣响,一齐杀出,不可怯敌。众人领命,前往石稻沟,分头埋伏去了。牛金星同李岩在高处观风。
黄昏后,果见两员守备,四员把总,千余名骗粮食的老弱残兵护着骡子,驼着银鞘,进了石稻沟内。牛李二人看得明白,当的一声锣响,贼众两旁杀出。官兵吓得魂不附体,各自逃生。霎时间,尸横两岸,血流满渠。混天猴苗六把住沟口,将驴夫尽杀,夺了十五万银子,一齐走上山场,依次均分。牛金星叫苗人凤将五万银子,装在木耳篓内,用骡子驼送公子家中。李公子拜别而行。且说护饷的官兵有数十人脱逃,即奔该管的杞县衙门,先报与知县,然后申禀上司。知县孔治中听报大惊,立刻带齐衙役,前往踏看,见死尸满地,又见二十名骡夫尸身有护牌,写着姓名年貌,并骡子毛色。孔爷命取回衙中,以便尸亲来验。即刻签差捕贼,写了文书,申详上司。上司勒限追拿。孔爷严比差役,限期缉贼。差役捕缉无踪,三日一小比,五日一大比,受刑不起,不得已向城隍神祷告。
一日孔知县坐堂,突有白骡一只,跑上堂来,跪下哀鸣。孔爷见他来得怪异,想起一事,吩咐取骡夫腰牌对看,写着骡子毛色与此骡相符。孔爷道:“骡子,你若是来报冤的,可把头连点三点。”骡子听说,果然把头三点。孔爷大喜道:“你既知强盗踪迹,待我差人跟你前去缉拿,你且先行。”骡子回身往外慢走。孔爷即命差役跟认此骡去向,速来报知。差役去不多时,转来禀道:“此骡跑入李岩家中,又跟小人到此。”孔爷即吩咐把李岩叫来。众差役不敢怠慢,一齐出了衙门,至班房商议。差头说道:“众兄弟,我想李公子家深院大,家人又多。怎能下手。”副役答道:“不须忧虑,我有个表弟曹七,常借李岩私债,如今烦他走走,只说交还利钱,把李岩骗将出来,邀他到酒楼吃酒,我们上去一齐捉拿,岂不省事?”众人大喜道:“妙计,妙计。”副役即抽身出去,寻曹七行事。此去不知果拿得李公子是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