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照射在城南郊区的上空,农民牛大春和往常一样早早地赶往他在市里的工地,家中已经没什么可以忙的了,经过邻居的介绍,他已经在市里的建筑工地上做了半个多月的力工了。
如果做到工程结束收入那还是相当可观的,对于他这样的农民来说,养的住老婆,别跟野汉子跑了,照顾好老人,别让村里人看笑话,拉扯大小的,将来做个什么科学家什么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他骑着结婚时给老婆买的那辆女士自行车,悠闲地吹着口哨,脸上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啊!”一声惨叫,他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单薄的身体打着哆嗦,一张典型的农民脸上充满了恐惧。
在他前方的地上居然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头部流了好多血,已经干枯凝固了,他不清楚这个人是死是活,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报警,对报警!他马上站起身来,拍了拍为了打工买的迷彩服上的尘灰,迅速地掏出花了二百块钱买的二手手机,拨通了110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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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龙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期间他经过了紧张的手术取出了头颅里的子弹,又经过了长时间的昏迷,医生摇头表示尽力了,依照目前的情景,张龙属于回光返照,应该是有什么心事未了。
病床边上坐着哭的和泪人似的老婆,老婆还是那么漂亮,当初嫁给他真的是委屈了,张龙带着氧气罩,艰难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下她的头,秀发还是那么柔顺。
她惊觉:“你醒啦。”乌溜溜地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柔情蜜意,和难以掩饰的伤怀。
“石磊……”张龙只是说出了这两个字后,声音空洞找不到一点底气,然后就又晕迷了过去,头上缠绕的纱布,白的渗人。
石磊正纳闷这几天为什么张龙没和往前一样,来陪自己闲聊呢!噩耗就传到了他的耳中,传信的是张龙的一个得力小弟沈豪,石磊也在从张龙的嘴中得知沈豪是个有勇气无谋的人,但是为人忠心耿耿,石磊来不及多想,直接同沈豪一起赶往了,龙镇的第四人民医院。
当他看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张龙的一瞬间……泪水?没错!就是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漫溢出来,张龙双眼紧闭,看上去很虚弱,这还是那个和他谈笑风生,令龙镇大小混混闻风丧胆的张龙吗?他怀疑,但是事实确又那么无情地摆在他面前。
“你就是石磊吗?”坐在病床边双眼红肿的女人看着他,石磊沉重地点了点头。
“老公!老公,石磊来啦。”女人转过身去轻轻地喊着病床上的张龙,声音哽咽,真是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悲情场面,石磊自从母亲去世后,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麻木的心湖又荡起了一丝波澜。
张龙被亲情的召唤感染再一次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同时用手指,指了指压在脸上的氧气罩。
女人漠然,樱唇一撅,摇头示意不可以,张龙眉头一皱眼神坚决,女人只好无奈叹气,帮他摘下了罩在脸上的氧气罩,张龙满意地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她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世界只有她愿意这样让这他,顺着他,她许秀秀自从嫁给张龙的那一天起,就早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这个结果了,她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然后站起疲惫的身子,尽管身材还是那么玲珑有致,但是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她点头示意让石磊过来,随后向沈豪招了招手向门外走去,沈豪不放心地犹豫了一会儿,当他再一次看见张龙艰难地举起让他出去的手势的时候,才不甘心地走出去,顺便把门也同时带上了。
石磊坐到了床边静静的看着虚弱的他,他的脸上虽然还是刀疤密布,但是却再也无法让人感觉到狰狞和恐惧了。
他喘着粗气:“有……有烟么?”
石磊诧异:“什么时候了,还要抽烟,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下去了。”他头一扭两行泪潸然落下。
“别这么小气,原本我还想这几天带你去我那别墅,享……享受下我那古巴雪茄呢。”张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话有些吃力:“没……没想到,就出这档子事了。”
石磊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转过身道:“那你得赶紧好起来,我还真没抽过雪茄呢。”他自己都不相信张龙是否真的还能好起来了,只是他觉得这样说,他自己会舒服一些,至少没那么伤感。
“嘿嘿……咳咳……”剧烈的咳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脸上的刀疤这么来的嘛!给我一根烟,我就告诉你。”孩子气的体现,眼神似乎明亮了起来,说话也没那么吃力了。
石磊在无奈和好奇心的驱使下,只好掏出一包廉价的香烟,抽出一支,双手拍拍下身的裤兜,拿出了火机点燃了,使劲吸了两口,才不情愿地递到了张龙的嘴边,他张嘴含住,贪婪地吸了两口,伴随着他的吞吐,烟雾在他脸前散开分布到了病房的各个角落,一时间烟味刺鼻,石磊挥动着双手扇了扇,虽说是独立病房,但是还是小心被护士发现的好。
他的举动让张龙感觉到好笑:“别那么紧张,沈豪在外面,没人能进来的。”石磊白了他一眼,他才不理睬他的眼神呢,又津津有味地吸了两口:“嗯……是没古巴雪茄带劲。”得了便宜还卖乖,石磊气的把剩余的半截烟抢了过来,叼在了自己的嘴巴里。
张龙原本苍白的脸,也不知道因为尴尬还是什么瞬间红润了起来:“我可没别的意思啊。”他怕石磊误会忙解释。
“我也没说你有别的意思啊?。”石磊抽了两口剩余的香烟,然后在地面上轻轻的捻灭,把烟头揣进了裤兜里,才坐定身子看着被他举动逗的捂嘴偷笑的张龙:“赶紧说!烟也抽了,可别耍赖啊!你那脸上的刀疤到底怎么来的。”
张龙脸色一整,看上去很萧然:“那是十八年前,我还是河口市的一名小小的片警。”
“你……片警!”石磊嘴角上再也没有了弧度,取代的是大大的O字形。
张龙没理他继续道:“某某银行正好在我负责的管区,那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夏至,某某银行发生了重大抢劫事件,接到报案后,因为我在巡逻,对讲机里接到命令后,我是第一个冲过去的,当时劫匪们用炸药,已经把银行炸成了废区……”
“我见附近有一辆车子比较可疑,里面有个人贼头贼脑的在驾驶座里向外四处张望,便上前想询问他,结果换来的是他开车向我撞来,我拼命的闪开后,正想追赶,后脑便被重物砸了一下,接着就晕了过去,在我晕倒的一刹那,我隐约地看清楚了一名罪犯手拿片儿刀,估计也正是我这一眼,换来了现在脸上和身上的无数伤疤,我想当时他的目的可能是想杀人灭口,好在我命大……”
“然后呢?你怎么从警察沦落成……”石磊见他没了下文,迫不及待地想追问,又突然发现自己的用词好像不怎么恰当,于是闭了嘴。
张龙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十八年前,对他的话并没介意,他闭上眼睛沉思了半刻随即睁开:“后来,我考虑到我这张脸已经不再适合做警察了,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就主动提出了辞职,上面也接受了我的辞职申请,出院后我来到了龙镇,开始做些小买卖,再后来就靠着道上传的那个所谓的传奇,一步一步地混到了今天,当然这并非我一人之力,没有些仰仗的话,我根本做不到今天这种排场,起因还应该在十年前说起……”
“那时候河口市横空出现了一个商业巨子,一时间他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电视台经常报道他的事迹,他叫白逆天,当然我从电视上也看到了他的报道,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当初我晕倒那一刹那,看到拿着片儿刀的那个人,于是我把此事汇报给了河口市的公安局……”
“接下来的一个月后一点消息都没有,又过了半个月后,我被一个自称是上面下来的领导叫去了河口市的一家茶馆里,他自称是国家安全部门的什么主任,说白逆天的事情不只是单纯的抢劫银行,中间还包括贩毒,和境外走私,甚至可能还是某国的商业间谍,所以他叫我把事情压下来,然后让我配合他秘密调查,从那以后他只是和我电话联系,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后来他告诉我河口市目前成立了一个叫乌龙会的黑势力组织帮主就是白逆天,让我密切观察,后面的日子,我似乎突然间做什么都很顺利了,不管镇市的各个部门都开始在各种渠道上给我行驶着各种方便,而去年乌龙会的人开始想和我借用我的运输线帮他们运输毒品,几次都被我拒绝了,我想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上面的那个人,结果发现联系不上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后来乌龙会几次想暗杀我,都被我解决了,可千算万算,我还是没算到他们居然卑鄙的拿我儿子来要挟我……”张龙的声音再度哽咽。
“后面的事情我听沈豪在来的路上说了,按照这么说的话,白逆天这个人应该很难对付,他居然连跟了你那么多年的司马无极都能收买,不简单啊。”石磊没想到一张刀疤脸居然背后还包含着这么多不可思议的故事。
“兄弟,虽然你一直没有叫过我一声大哥,但是我还是把你当做我的兄弟来看待,如今我没别的办法了,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这样我死了也能瞑目了。”张龙情绪突然间变得激动起来,呼吸开始急促,苍白的脸庞憋的通红。
石磊心里一紧,眼眶瞬间红润,是啊,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让自己断掉一指,但是自己对这个人却有着没来由的怜惜之情,不是他的故事感人,而是他真实诚恳的态度让石磊几度揪心。
“大,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石磊的大哥,你有什么事尽管交代,我石磊能办到的一定办,办不到的我想办法也给你办了。”他的话滋润了张龙那颗濒临绝望的心,他挣扎着抓起石磊的手:“兄弟,虽然没有焚香歃血跪天盟誓,但是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在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亲人了……”
石磊也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心中热血澎湃,泪水伴随着一声饱含深情地大哥叫喊了出来,四目久久凝视,相对哽咽无语。
当天晚上,张龙带着安慰离开了这个曾经他叱咤风云的人世,葬礼办的很隆重,典型黑帮的场面,四面八方的混混黑衣墨镜扑面而来,张龙将在龙镇的历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