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不自在的赵玄转头去看玉容,见玉容神色有异,不禁略有些心虚的想解释“阿容”,将将轻唤了一声,玉容忙一低头,对着太子和赵玄恭身行礼道“属下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不等太子赵玄发话,飞快的再看那女子一眼,掩住眼中的无限悲凄慌忙退了出去。
赵玄起身想追出去,太子唤住了赵玄,对阿岩使了个眼色,阿岩便跟了出去。赵玄无奈只能不安的入座,出了这等变故,那女子并未有丝毫的惊慌失措,极为娴熟的为赵玄斟酒布菜,动作十分规矩。时而眉目含春,言语带情的插话两句,也让人挑不出半点错。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太子安排的人,赵玄只能如坐针毡的享受着美人恩。
眼前的情形,太子自是看的分明,念在赵玄和自己的情谊,对玉容先前的神情又有一丝怜悯的份上,对她擅自退下不敬的事情便不做追究。未过多久,阿岩便赶了回来,附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看着赵玄一幅求知若渴的样子,太子笑道“她回驿栈歇下了,你大可放心。”
赵玄稍稍安了心,想着帮玉空赶制的衣服明天便可以去取,便开口问太子何时帮玉容安排一个新身份。
太子避重就轻道“不如今夜你就留在坊上,让她伺候你。”太子淡淡指着那个红衣妖媚女子说道。女子半羞半含情脉脉的望着赵玄,年轻英武,又衣着不俗,能跟着这样一位公子,总好过跟那些半老的老头子。老板早就交待过,今晚来的人贵不可言,若是能讨得欢心,自己终身也就有了依靠。
听明白太子话里的意思,赵玄郑重的跪在地上,太子不想被拆穿身份,身为储君,逛花坊是一回事,拆穿了身份被别人知道,影响了名声却是另一回事。伸手止住赵玄未出口的话,对阿岩吩咐“将人都带出去,不需要人侍候”。阿岩极是明了的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府里带出来的侍卫围在周边警戒,以防有人偷听。
“坐下来说”太子端起酒杯淡淡道
赵玄没有起身,望着太子神色坚定道“臣谢过太子恩典。臣心里只有阿容一个女子,容不下她人,还请太子成全。”在太子当着玉容面让那女子前来侍候,又明言让他留宿花坊时,赵玄才知道太子并不愿真正帮玉容。
太子看着赵玄“你我打小的情谊,按理应当帮你。若是纳妾,我自是不会反对,娶她做正妻,莫说她做过别人小妾,当说她的家世来历也查不清楚。你娶这样一个女子进门,我如何放心。”
“阿容心里有苦,她不愿说,我不愿逼她,日后相处的久了,她自会对我敞开心扉”对赵玄而言,玉容是什么身份,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可惜他出身将门,他愿意,他的家人未必如他所愿。
太子叹气“今日我为你安排的女子冰清玉洁,才色双绝,无论哪一点都好过你的那个阿容。你怎么就不开窍”说到后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
“太子府上美女如云,为何不见太子情有独终。”赵玄反击
太子指着赵玄你你你了半天,蹭的站起身子气怒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由的你去折腾”
眼看太子气的拨脚要走,赵玄不怕死的在身后忙着问“阿容的身份,太子帮是不帮?”
太子怒极反笑,小时候赵玄像个跟屁虫似的整天跟在身后,没有尊卑的叫自己哥哥,现在长大,不喊哥哥了,说话求人办事的语气倒是半点也没变,丝毫也不把自己当太子。正因为如此,自己和他的情份总是在君臣和兄弟之前有些牵扯。
“帮,你明日带她来府上”太子头也不回的扔下这句话,抬脚就走。
赵玄留在原地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玉容并非如赵玄或是太子所想,为那红衣女子多心或是自惭形秽,而是那女子的一笑,让她看到了一个人,同样的妖娆不可一世,同样的百媚横生。若是那女子将头发披散下来,用面纱蒙了眼睛以下的部分,那上挑的眼角,媚惑的眼神,活脱脱就是暖香阁里的温如玉转世。
隐藏在心里某个角落的思念,就被那么不经意的一笑顿时击的溃不成军。一直伪装的坚强,在看到熟悉笑容的那一刻轰然崩塌。玉容知道那是不她的阿玉,不是,她的阿玉正躺在冰冷的土里。
不想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玉容只能夺门而逃,没有心思去理会别人会想些什么。关紧房门靠着门板缓缓跪到在地,再也掩不住心里的悲伤,止不住的泪终于打湿了眼眶。
第二日赵玄兴冲冲的取回衣物包好,进了驿栈。
房里遍寻不到人,掌柜的看到赵玄忙迎了上去“您手下有个叫阿容的,说先一步回湙城,等着您回去带他们战场杀敌。”赵玄一惊,手里的包裹掉地,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什么时候走的?”
“一早,天刚蒙蒙亮就走了”掌柜的被赵玄的样子有些吓到了。
赵玄忙捡起包袱,跑到后院马房牵过一匹马奔了出去,另几个留在驿栈的侍卫见了,不知道出了何事,以为赵玄要赶回湙城,忙也骑着马跟了出去。
出了城,看着通往湙城的路上空无一人,听不见半声马蹄声响,赵玄有丝沮丧,早知道昨晚就该去找玉容解释清楚的,现下只怕她是误会了。身后马蹄声声,几个侍卫追了上来,喊了声将军。赵玄调转马头“回去”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回湙城了?”
赵玄也想回湙城,只是太子有命,没有南丰确切消息前,要留在京里待命,也不知还要等多久。约好今日要去太子府上,就算玉容走了,也得去一趟给太子个交待。
赵玄怏怏的入了太子府,太子信守承诺,在花园里等了多时。见赵玄只身前来,有些诧异“怎么就你一人?”,赵玄将手上的包裹往石桌上一扔,闷声道“她走了”
太子沉默片刻,暴笑出声“赵玄,这可不是我不帮你,连老天都不帮你。”赵玄不顾尊卑,怒瞪太子。太子稍稍收敛了点,带着丝赞许“倒还有几分气节,我还以为她会玩一哭二闹的把戏”,赵玄叹气“阿容不是这种人”,若是可以选,他倒宁愿玉容能在他眼前掉泪吵泪一番,露出女儿家的娇态,可惜这两年玉容受伤流血他见过,唯独流泪不曾见过。也不知道她失踪的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性情愈加内敛沉默。
玉容走了,戏还得照唱,赵夫人依约而来,太子和赵玄只能陪着东拉西扯,赵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老早想来探探情报,想知道赵玄看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赵玄脑子一热,胡乱牵扯说太子家一位亲戚的女儿与他有着情意,这份口供没窜过,太子一愣。被赵玄从桌子底下捅了下胳膊,太子眼角抽搐,亲戚?我父皇一根独苗,就我母后一个媳妇,总共就生了我和皇兄二人,我上哪儿给你编个亲戚出来?
显然赵夫人也想到这一层,甚是疑惑的在脑子里数着,想着是不是太子媳妇家的亲戚。
赵玄没去研究过太子的家谱,眼睛猛眨,一个劲的示意太子快点帮忙,不管怎么说,先让娘亲知道有玉容的存在再说,省得她天天念叨哪家的闺女好。
太子清了清嗓子,开始瞎编“是母后娘家的一门旁枝,上回我去固城时恰巧遇上了,偏巧又见到了赵玄,这缘份的事真当是妙不可言。”太子心里将赵玄骂了个狗血喷头,害我堂堂太子谎话连篇,你要不把南丰打下来送我,看我怎么把你亲事给搅了,让你娶不到媳妇儿。
两人一唱一和,太子听赵玄把玉容吹的举世无伤,无人可比。眼角忍不住一个劲的抽,吹的太过了,到时候赵夫人一见不是那么回事儿,还不得上房揭瓦呀。太子只能干笑两声,含蓄的用四个字做补救“各有所好”,以示自己并不赞同赵玄的吹嘘。
有太子做证,赵夫人也不深究,皇后娘家并不算有权势,却是书香门第,举家避入朝堂,远离京城,不涉朝堂纷争,深得皇上敬重,在北丰素以谦恭有礼著称。这样的门户显然赵夫人极是满意的。
至于八字,名姓,赵玄和太子皆是一笔带过,只说平日里只唤阿容,具体名姓等赵玄打完了仗要迎娶时再细问,赵玄也安慰娘亲说最多再等一年半载,不需急于一时,赵夫人认为有理,也就不再追问。这一关才算勉强蒙了过去。
待赵夫人和赵玄出了门,太子收到急报,派去南丰的使者传回了消息。对于和谈的条件双方各有分岐,使者一时做不了主,来回奔波又甚是费时,南丰皇上请北丰太子移驾前往湙城与汀兰城交界处当面和谈。
太子一笑,南丰考虑甚是周祥,此时无论谁去对方国土都会忌惮三分,怕成为对方人质,选在战场两地相交处最是恰当,不过太子非常人可比,自小便学帝王之术,无论胆识,远见都胜人一筹,他要的远比付出的要多,冒一些风险也是必然的。
拿过夷人对南丰的战报细细看罢,太子亲笔手书一封,命人快马送往南丰,他要亲自起程前往南丰京城,以示北丰议和之决心,向天下百姓表明,北丰是仁义之师,以百姓为先,有着博大的胸怀。
太子此举遭到全部朝臣的反对,唯有他的父皇闭目不言,良久方道“皇儿早去早回,莫让为父太累。”太子气结,有这样的父皇么?众臣子都知道为自己担心,他一点不安也没有。皇上看着不忿的太子笑的如狐狸一般狡诈“我担心你,劝阻你,你便不会去了么?”太子摇头,皇上两手一摊“看,我多了解你,连口水都省了。”
斗智斗勇,很少能赢过父皇的,大智若愚说的便是父皇这种人吧。太子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父皇,当下也不多说,决定去向母后辞行,顺便告父皇一状,自己在外奔波劳碌,也不能让他在宫里太过逍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