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安排营帐的守卫带刘虎下去包扎伤口先行休息,召集城中的将领前来商计对策,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带兵前往解临城之危。
玉容上前一步单膝跪在营帐之中,坚定道“将军一路辛劳,未做休息,不如让我带兵前往。”赵玄自回来时便一直隐隐皱眉,似是忍着痛楚,两眼也是布满血丝,这样的情形显然不适宜强撑带兵出战。
李安上前一步附和道“我与赵容一同带兵前往,请将军在营中等候消息”
赵玄不允,玉容抬头直视赵玄道“将军是不信我么?还是将军不愿有人分忧?”看着玉容坚定不容自己拒绝的眼神,赵玄握紧了拳沉声应道“好,随时快马回报消息,不得有误。”
玉容唇边荡起一个笑,同李安高声应道“是”
出了营帐李安笑道“赵容,我们又要并肩做战了”
玉容轻轻道“是呀。这一战怕是九死一生,你为何执意要跟我同去?”
李安道“我若不请战,赵将军必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的。赵将军是北丰军的魂,不能让他以身犯险。况且昨日我轻信大意中了计,此次也要将功折罪”
两人相视一笑,清点了兵马,带着城里原来的三万守兵前往临城,李安原先的五万兵马和前面退回的残兵则留在城内休息补充体力。
看着玉容和李安带兵急奔绝尘而去的背影,赵玄站在城墙之上久久凝视。明明想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却一次又一次让她冲在前面身处险地。将她留在身连,究竟是自己在护着她,还是她一直都在护着自己?
赶到临城时天色已晚,城外遇上为数不少的北丰残兵,玉容同李安一边收整编队,一边问着情形。从他们口中得知,临城已被攻破。守城将领阵亡,众龙无首的北丰士兵四散,一部分往固城去了,一部分却是想着去投奔赵玄的大军,尚有一部分却是留在城内死守。
残阳如血的余辉中,这座短短时间内,就两次被易主的城池已是一片疮痍。地上城头上还堆着来不及清理的死尸,空中不时传来几声鸦啼。看着倒在血泊中同伴的尸体,北丰军中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氛,无声掩盖了一路奔走的疲惫。
来不及去清理战场上的尸体,新的一轮战局便拉开了帷幕。楚风看着城下领兵攻城的玉容。他脸色淡漠看不出表情,只是他的眼神却一直胶着在她的身上,不曾片刻远离。
“我曾说过,你若来我便倒履相迎。公子从不曾失信于你,此次也一样。”楚风用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说着。
“开城门”楚风命令着。
“候爷?”城上站在候爷身边的将领似是不信自己听到的。一日的厮杀将士已是十分疲惫,再开了城门岂非一点优势也没有了,全凭硬拼。
“他们急行军到此处已是强驽之末,开城门放一半的人马进来,另一半命朱怀勇挡在城外,再安排弓箭手挡在城外射杀。”楚丰淡淡说着。
他身边的将领不再多言,楚风对他们而言就像神一般的人物,从不与他们商讨计策,每一次命令出来时却都能让敌军吃大亏。这样的结果多多少少都弥补了军中将领心中积累的不满。也让军中的将领习惯了唯他马首是瞻,从不曾想过若是有一日楚风不在军中会是何等局面。
看着夜色中城门开启,李安和玉容有着一丝疑惑,极少有不是被攻破,而是主动开城迎敌入城的,南丰军这么做不知有何用意。
不敢带着全部后马入城,玉容同李安低声商议了一番便带三千兵马先行入城打算占领城门,李安在城外观望随后再进,若是有异动,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看着玉容进入城门的身影,楚风嘴角微翘,性子还是没变,对于未知的危险总会冲在别人前面。
玉容带着人马直冲入门,并未遭到任何阻拦,心中不由一惊,一种上当的感觉油然而生。待想退出城时,身后的城门却是吱呀一声快速合上。
李安看着被关起的城门心中大急,命人猛攻城门,此时身后远处传来喊杀声,亮起一片火把,越来越近。
李安应变极快的将人马分成两股,一股攻城,一股回身向着城外火把而来的方向戒备着,等火把近了,李安才恍然看清马上当前一人,正是先前领兵败退而逃的朱怀勇。看着去而复返的朱怀能,再想到被隔在城内的玉容,心下已是十分了然,又中计了。
朱怀勇傲然的笑着,候爷的计策果然好用,又将北丰军包了饺子。朝身后喊了声弓箭准备,便见黑暗处移出一些人影,弯弓搭箭朝着李安的方向瞄准。
城内玉容发现上当想要回头时,前面已是亮起了明晃晃一片火把,当先走出一人,银色亮甲在夜色中分外显眼,袝的那人玉树光华。
“你已无路可退,既然来了,不如到我营帐中安坐”如同许久未见的朋友,楚风极是温和客气的邀请。
玉容听到楚风的声音握紧了手中的剑,全然不知楚风此时的眼中已是深沉如海。
“你们都退下,没我的命令不许上前。”楚风命令着身后的人
楚风身后的将领看了一眼候爷,极是听话的带人往后退了下去。独留楚风一人立在了空旷的路中。
玉容身后的士兵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等待着玉容的指令。玉容冷冷一笑,论武功自不是楚风的对手,人多欺负人少还是可以试试的。
“围攻他”玉容一挥手,那些士兵便上前团团围住了楚风,只是他那身与生俱来的高华贵气和波澜不惊,却没有一人敢先上前剌上他一刀。
楚风身后的士兵见了略有躁动,未得楚风命令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紧张的观望着。
“有一年我被围攻之时,我身边的一个随从拼死护在我身前,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夜里从梦中惊醒尚在我怀中发抖,不知赵容小将军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楚风如同闲话家常般说着,全然不顾玉容难看的脸色。若不是怕说穿了身份对玉容不利,楚风也不会如此隐晦的旁敲侧击,只要玉容能听懂,心软念了旧情,就有把握将她再困在身边。
玉容看着围着楚风不敢先动手的士兵,只能暗叹虎威难犯,当年自己也是这般,一看到他就不自觉矮了三分,不敢违抗。
听到城外隐隐的杀伐声玉容不再多想,当先从马背上直冲而起,朝楚风攻了过去,彼此的招式都太熟悉,玉容没想过一剑能伤到他,只要这一剑能做个引子,让围着他的士兵一起攻他,就不信他不会受伤。
看着围攻过来的人,楚风淡淡一笑。这些人他还不看在眼里,也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杀他们,犯不着自己动手。
杀了前面几个攻过来的士兵,楚风纵身一跃跳出了包围圈,提气往营帐的地方奔去,这才是他现身引玉容的目的。
玉容见他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也不去想自己打不打的过他。见玉容被引了过来,楚风嘴角微翘。又离城门远了些,趁机打了一声极响的唿哨。
听到远处传来的惨叫声玉容收回了神智,返身想去与带来的士兵会合,刚一转身,一直跑在前面的楚风却是挡在了玉容的面前“灵儿,该回来了。”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就算不去看也知道发生了何事,自己带来的三千人马怕是凶多吉少。夜色中掩不住玉容仇恨的眼光“你杀了他们”
“灵儿,是他想先杀我,你应当明白。”不去理会玉容语调里的悲愤,楚风很是平淡的说着。
看着还想冲过去的玉容,楚风如同陪她练剑般的打斗着,一边带着丝希翼问道“灵儿,我们的孩子呢?”
玉容心微微一颤,咬牙不语,手上却是攻的却是更猛。身后的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玉容心神微乱。
“灵儿,你既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怎么会跟在赵玄的身边?孩子在哪儿?”楚风仿似又回到练武场上,陪玉容对练着,嘴上却是却是不急不缓的问着。这些话想问已久,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不问清楚,不弄明白怎么也不安心。
玉容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究竟如何,也极少让自己去想他的存在。对楚风的问话保持缄默不语。
楚风不想伤了玉容,只是轻松化解着她的招式,消耗着她的体力。玉容几次想脱身逃出去,都被楚风拦了回来。玉容累了不打,他便站在眼前一个接一个问题的问着,试图上前来触碰玉容。打又打不过,伤又伤不了他,这让玉容心下十分恼恨。
当城中不知灾祸的鸡鸣声响起时,筋疲力尽的玉容以剑支地满是愤恨的看着楚风。
楚风望着玉容浅浅的笑了“灵儿,你从来都打不过我,该收手了。跟公子回去,你也累了。”
“我打不过你,却可以借助北丰的势力将你想要的一样一样夺走,我要看看当你再没有兵权,空无一物时还能拿什么来执掌天下。”玉容话语带着愤恨掷地有声
“灵儿,南丰也是你的故土,如此这般引狼入室,你忘了这片江山有你父亲洒下的热血么?”
“就算我爹为了南丰洒了热血又如何,照样一道圣旨赐他一死,可有念他半点功劳?就算他忠君爱国又如何,你不照样将我的家人屠戮一尽,鸡犬不留么。可有人为他说过半句公道话”玉容极是愤怒的说着。
“灵儿,你的伤痛我原意用一世来补偿你。”楚风难得的低下头,有一丝恳求的说着。
“补偿?拿什么补?能让他们回来还是你以命相抵?”玉容讥讽的笑着。
“灵儿,我父候也同样死在你父亲的坚持之下,难道不能两清么?”楚风有些无可奈何,一步错,步步错。当年若是杀了真正的玉容,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纠葛。若是自己真能做到无情无心,或许也不至于如此难过。错已铸成,终是留了玉容的命,自己又动了情,放不下,只能是这么逼着她也苦着自己。
积聚着体内最后的力量,趁着楚风心思略散时蓦地往后退去,远远看着城内街上倒着的一片尸首,城门处积聚着大量的南丰士兵,听着城外传来隐约的声音。玉容一旋身朝城楼上冲了上去。
迅速回过神来的楚风紧紧追了过来,对那些用长枪尖刀指着玉容的将士大声喝道“退下”。城上的将士只当楚风是想亲手活捉玉容,极为听话的留下一条道,退了开去,任玉容一路直奔立在了城墙之上。
薄雾中,玉容看到城外一片狼籍,战马围成一圈全都倒在地上,身上插满了箭羽。城下似乎还在战着,满目血迹凌乱倒地的战旗,已分不清交战中到底是谁的身影,玉容看着身后面有急色对自己伸出手的楚风,听他说着“过来,别站在上面”
楚风一步一步极轻极缓的朝玉容靠近着,玉容脸上绝决的神色,让他有种错觉,仿似在崖前的那幕又出现在眼前。他怕,怕极了,怕历史重演,怕再次失去。
立在殘破的城墙之上,身前是坚硬的土地,身后是有着深仇之人,玉容轻轻扯了扯嘴角,若这是天意,那便应天而行。用全力将剑朝楚风掷了出去,在他避开的那一瞬,张开双臂直直往下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