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丰军退后三十里,南丰军便也没再大举出兵来扰过营,倒是北丰的哨兵发现南丰军派出了探子偷偷靠近兵营剌探军情,射杀了几个,也逃了几个。
玉容听在耳里也没多想什么,唯一不方便的便是新找的水源离营地非常近,没有像以前的那条河那样有个天然屏障的小池供自己洗澡,很是不方便。都只能趁半夜偷偷快速的合衣擦两下了事。
这日赵玄带着玉容策马往一座山的山谷奔了过去,一路上树荫华盖,甚是阴凉,现下已是渐渐入秋了。玉容紧随着赵玄往里奔了一阵,便看到一处隐隐有着雾气,走近才发现雾气下竟有一个半深水潭清澈见底。令人称奇的是水潭的水不知由何而来四周并未见有水源,伸手去摸了摸水还带着半温的感觉。玉容望着赵玄有丝惊诧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地方的?”赵玄带着丝腼腆的笑“我是听别人说这里风景好。就想带你来看看,还真找着了。这里离营地也不算太远,来去倒也方便。”玉容骑着马又绕着山谷奔了一圈,见人烟稀少,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容人只身通过,不知通向何方,便没再探下去,想着这里风景倒是一般,不过这个水潭却是极好,以后倒是可以偷偷来这里洗澡。
每隔几日玉容都会趁赵玄睡着了偷偷骑马溜去那个水潭里痛痛快快的洗个澡。每回自己回来时赵安似乎睡的不安稳般呼吸总是很急促,玉容只当他梦到什么,也不去惊醒他。北丰也不再主动去叫阵,一时两边表面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这晚玉容偷偷又潜去了水潭,洗到一半却听到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极有规律,玉容一惊赶紧起身,顾不上擦干身体急忙束好胸套上衣服,头发披散着隐到一边的树后,听到声音越来越近,玉容越发肯定这声音不止是一个人。声音传来的那边是羊肠小道,看过去也没住什么人家,半夜三更的从哪里来的人呢?
羊肠小道上的路口渐渐显出训练有素的一队人马,凑着月色能清楚的看到当前一个身着一身白衣风姿翩然,而身后的众人却是黑衣劲装打扮,不知为何玉容忽然就想起候爷曾说过的那句话“打扮是不错,可惜挑错了日子,今天这么好的月色,就算你穿的再黑我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前面那个穿着一身白衣翩翩,在月色下更是显眼。只是那走路的身形怎么那么眼熟?玉容就着月色看着那人再走近了些细细一打量,脑袋轰的一声“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候爷,有马鸣声。”一个黑衣大汉低声说道。
平常马儿甩个响鼻没什么要紧,此时却是极要命的。见候爷做了个手势,玉容知道那是表示去探探情况的意思,心下暗道糟糕,马就栓在一边的一棵树上,找到了马必会猜到此处有人,玉容暗暗戒备,不敢发出声响,一旦自己被发现,先不要说这么多人了,单是以候爷的身手,想要脱身也是不可能。
那汉子很快牵了马出来,候爷凝了眉轻吐出声“附近有人,搜”众汉得了吩咐沿着草从用剑四处乱划乱戳,玉容眼见有两个大汉朝自己这边搜了过来,心下一紧,身子不禁往后退了退,想躲的远点。身形一晃,就听到一个大汉朝自己一刀挥了过来,嘴里小声喊着“这儿有人”玉容形迹暴露,眼见围的多了起来,而自己的剑却在马上,只有拨出藏在衣服内的匕首挡开攻来的刀剑,边打边退。眼见攻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身手都不在自己之下,玉容渐有些不敌。正想着凶多吉少时,却见一个身影跳了出来暂时击退了那批人,迅速拉着玉容朝来路跑了过去。玉容匆忙间抬头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赵玄头也没回“快跑,前面三百步处有马,回营了再说”
玉容不再多言,随着赵玄急奔。身后传来马踏声,声音近在耳边大有从身上踏过去的趋势,赵玄抱着玉容往旁边林中一滚,就见那马险险从身边擦了过去,马上的人见玉容二人滚到了路边,勒住了马,转回身居高临下望着冷冷问道“什么人?”
赵玄先爬起来扶好玉容,轻声问有没有受伤,玉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尽量让自己的脸躲在阴影里,不想让公子发现。这一停顿,身后的黑衣大汉尽数追了上来,形成一个半包围之势紧紧围住了玉容和赵玄。
见赵玄有意将自己往他身后藏了藏,玉容忍不住小声说道“我是你的护卫,应该挡在你前面”赵玄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不假思索小声回道“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让一个女子保护自己”玉容惊愕的看着赵玄,想问的话有很多,但现在似乎不是时候。赵玄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夜色中脸微微红了下还是坚持把玉容护在身后低声道“别说话,我认出几个是南丰的将领,一会我护着你先冲出去。到了营里搬救兵来。”
马上的人见玉容和赵玄小声说着什么,似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不由不爽,招手唤过一个大汉,低头说了几句,那大汉便上前拿刀指赵玄问道“你们什么人?要是不说,别怪我们手下无情。”赵玄爽朗笑道“要打便打,哪儿那么多废话。半夜三更偷偷摸摸你们又是哪儿来的鼠辈?”
赵玄在城下叫骂的声音两边的将士都没少听,那大汉听了赵玄的声音,又对着映在朦胧的月色阴影下的赵玄仔细看了一会,转身奔到马前小声对着马上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那马上的人在月光下一笑,仿若昙花般盛开轻声道“无心插柳”,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神直直的射向玉容“灵儿,还不过来?”
玉容心里一寒,往后退了退,赵玄感到了玉容的不安,伸出一手握了握玉容“别怕”马上的人见了脸色阴沉,对着那群大汉发号施令“抓活的。”
一场厮杀便在林间展开,林间路径狭小,容不下太多人,赵玄勇猛,挡住大部分的进攻,玉容此时顾不得心慈手软,拼尽全力朝攻上来的人反击回去,马上人的冷眼旁观,看着玉容拼命打斗忽然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灵儿,你真下得了手么,我带来的人都是和你曾共过事,一起守过城的人,你们曾一起讲过笑话,一起唱过歌,你真的不记得了么?他们家中的父母妻儿还等着他们回去团聚,你伤了他们忍心么?”玉容被分了心神,招式渐渐凌乱,一个不留神便被一把刀架了脖子上,眼见玉容被制住,赵玄大急喊了声“玉容”出手更快,想去救她。只是那些攻过来的大汉也不是泛泛之辈,见玉容被擒,很快合围过来攻赵玄一人。
看着被带到身边的玉容,马上的人身姿优美的跃了下来,看着被反剪双手披散着头发颇有些狼狈的玉容叹了口气道“怎么离了公子,弄的这样狼狈,跟我回去吧。过去的事便过去了。”缓缓靠近伸手将玉容头上沾染的几片枯枝败叶拿掉,玉容扭了扭头不想让他碰自己。
看着扭头避开自己的玉容,候爷心里不是没怨过,恨过,恼怒过,只是这些情绪过后还是思念的情绪最多,以往她在身边时从来不觉得她对自己有什么特别,可她不在身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什么,当自己从晕迷中醒来看到的是忠叔焦急的脸,却怎么也寻不到那个熟悉总爱低垂着眸子守在身边的那个娇小身影。
听忠叔说下了追杀令,候爷一开始也是默许的,心里想着斩草除根。只是随着伤势渐渐好起来,心里的恨却是渐渐淡淡了下去。对她的牵挂越来越多,只想把她抓回来,让她再守在自己身边,像以前一样帮自己研墨,端茶,在做错事情时低垂着眸子嚅嚅的唤一声公子,灵儿知错了。想她在练武场上闪动跳跃的身影,一脸青春湧动的样子。
忠叔新安排了两个可靠的丫头伺候自己,说是底细很清楚,连祖辈八代的背景都查的明白,不用担心会是第二个灵儿吃里扒外,这两个丫头经忠叔的调教伺候自己也甚是尽心周到,只是怎么也找不到灵儿在身边时的那种感觉,淡淡的,却让自己觉得安心。两个丫头轮流睡在外厢值夜,有一晚自己起身去看时,她们睡的样子很规矩,可自己还是很想念灵儿睡觉时的样子,总是蜷成一团,那无助的姿势总是让自己有些莫名的心疼,想把她搂在怀中。或许是自己当年也曾这么无助过吧,所以对灵儿总是不经意的多了一份关注,每当她睡的不安稳惊醒时,自己都会过去看看,若是继续睡着,自己便不动声色的回到床上,若是惊醒了,便轻轻抱着她安慰她。
终是抵不过心里的那份挂念,候爷淡淡的让忠叔撤消追杀令,改为毫发无伤的活捉回来。忠叔担忧的看着从不曾手软过的候爷,直劝莫再养虎为患。
候爷望着忠叔露出略带失落苦涩的笑容“忠叔,灵儿自小就在府里,陪在我身边长大,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真的忍心么?”
忠叔忍不住落泪哽咽“不忍心,更不忍心公子再出意外。”候爷也找过各色女子欢好想忘掉玉容,却还是甩不掉她的影子,越想忘越是记的深刻。
看着眼前的玉容不时想扭开被反剪的双手。眼神不再是从前看着自己的那种温顺和淡淡的水波流动,而是带着一丝倔强和不甘,候爷嘴角轻扯,是没杀了自己,心有不甘么,是不想再跟着自己么。既然你入府的那天已赐了名叫楚灵儿,你便再也不是林家的人,只能是我的人,哪里也不能去。
从失去玉容消息就一直在等着她的出现,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不回来,她妹妹还在自己手上,她一定不会抛下她,就算她妹妹不愿和她走,她也一定会回来想办法带她离开京城,远离自己的地盘。只是这一等就是大半年,收到边关的信件,自己却是不想再等,她怎么能当别人的护卫守在别人的身边。她若是身份露岂不是很危险么,混在一群男人中间睡在谁的营帐中?想到这些候爷在京城再也呆不住了。一边下令守城不出一边快马加鞭奔赴固城,终是在城楼上见到了玉容,纵使穿着敌军的战甲远远的立在城墙之下,自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本想在战场上将玉容擒回南丰军营,后来不知为何她再也没随赵玄出来过。近来城里莫名出现了不少纸笺,鼓吹北丰的安民好处和天子的仁善仁德,相比南丰皇上沉迷酒色不理百姓死活,惹的南丰境内流言四起,虽是命将士将纸笺收集销毁,还是难免有漏网之鱼。以訛传讹的流言让自己正在想办法安置的流民纷纷起了心思意图前往迁徙北丰,若是没有百姓,国还是国么?必将不攻自破。探子探出此条小路可通向北丰后营,是以选了一批身手都极好的将士跟着自己,趁着夜色由城侧潜出,骑马至山脚沿着小道直奔北丰后营,打算连夜烧了北丰粮草,北丰军队失了粮草新的接济就算最快也算准三月之后才能接上,到时北丰必能不战而退。而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想对策安抚民心。眼下看来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无论今晚烧不烧得了粮草,自己这一局都羸定了,连玉容也在一处,真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