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鸣之声仍然不绝于耳,林铮身在其中,当然知道是鲲鱼在鸣叫。
他从未听过如此凄凉的声调,好像是痛失了挚爱,在呼唤,在呐喊,在咆哮,在痛苦。
他感同身受,莫名的痛苦让他心伤不已,好像自己也失去了挚爱的人,眼泪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他低下头去,看到自己的双手仍在华胥伤头上,已没有刚才的那股吸力和灼热。他将手放下,失去了他手的力量,华胥伤的那颗脑袋顿时耷拉下来。
林铮惊呼一声,又赶紧捧住华胥伤的脑袋,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
过了很久很久,华胥伤的眼睛才慢慢睁开,他已经没有力气大口喘气了,轻轻责骂到:“鲲,你又是何苦,留着你的先天之力吧,快快变成鸟儿飞走……”
他能醒过来,全凭鲲鱼的先天之力。他和鲲鱼相处四千余年,早成了一体,鲲鱼感知到华胥伤行将归天,不惜以先天之力相救。
突然,他抓住了林铮的手,吃力地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林铮的脸庞,“你不是我的儿子,对不对?”
林铮点了点头,然后他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您之前的儿子,但今后我愿意成为您的儿子!”
华胥伤笑了,“好!好!天不绝我巫教,天不绝我华胥伤!啊呸呸呸!哪有什么老天,我们巫教就是天!”
他费力地吐出一口唾液,说道:“儿子,你记住:不要屈从于这天,不要被它吓住,我巫教生来就要抗天、争天、胜天!”
说完这句话,已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一双凸出的眼睛,慈爱地盯着林铮,久久,久久不愿闭上,两颗泪珠潸然而下。
华胥伤是中古时期存留下来的唯一一位巫教护法,在他识海之中,存留着巫教五大神篇,他虽整日浸在其中,但无奈天赋有限,连一部神篇都难以精通。
巫教虽然有教无类,但其实更重天赋,不是天纵奇才之辈,很难窥得巫教神术之奇妙。也因此,即使巫教覆灭多年,江湖之上仍有人借着巫术行骗,原因就是巫术门槛很低。
巫教真正的传承,除了口耳相传,另有秘法,也就是华胥伤采用的这种方法,称作“遗命相传”,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传承传至接受者识海中,代价就是灯枯人亡。
华胥伤心伤之下,情难自已,早已不想继续活在人世,因此他选了巫教的“遗命相传”之术,将五部神篇全部授予了林铮。
像是感受到微弱的生机悄然而去,鲲鱼发出了更为凄凉痛苦的鸣叫。这叫声传的如此之远,以至于北境中隐藏在山野、洞窟、闹市、宫殿之中的数位强者,都听得极为真切。
一位白发垂地的老者,巍颤颤地站起了身子,手握权杖,轻声说道:“鲲,想不到你还活着。”
他向前跨出了一步,看上去极慢极慢,但转瞬之间,人已经凭空消失。下一刻,他已站在子牙湖畔。
看着黝黑无底的湖水,他举起权杖,轻轻划去,权杖像是有了魔力,发出一道无形的力波,将湖水从中截然分开,水下露出了一座巨大的山峰。
山腰处,一座宏伟的建筑赫然出现在老者眼前。他飘然而下,两边是高达数千尺的碧波,却没有一丝水掉落下来。
他缓缓走进祭所之中,全然不顾什么星空阵法,直接走到祭台前,不知施了什么秘法,祭台上出现了一张人脸。
林铮如果看到,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张人脸正是众妙。
老者哼了一声,显得有些生气,“好狡猾的小子,竟然戴了幻形面具!”
此刻,湖畔又来了三五个人,刚他们看到老者的身影时,却一刻也没有停留,立刻消失在莽莽白云中。
老者显然有些失望,数千尺碧水轰然而下,眼看就要落到老者头上,他却像空气一样又消失不见。
待众位强者一一离开后,有一人踉跄地露出了身影。他受了极大地惊吓,头发散落,浑身破乱不堪,盯着合拢仍在激荡不已的湖水,失神说道:“幸好来的迟些,幸好来的迟些。”
又过了一刻钟,听到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那人才惊醒了过来。他厉声骂道:“一群废物,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他挥手击出,有两个人顿时被抛了出去,落到子牙湖中,挣扎两下,消失在湖水漩涡之中。
其他人赶紧跪下,口中大喊着:“师父饶命,师父饶命!”
那人正是玄渡,他被林铮困在小迷幻阵中,众位弟子无论如何呼叫,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有位弟子心中一动,连连扔了几块石头,终于将玄渡唤醒。他虽不懂阵法,但毕竟实力雄厚,何况林铮只是匆匆布阵,尚有不少漏洞,过不多长时间,玄渡终于破开阵门而出。他看到地上众妙的尸体,知道众妙被人劫持了,不仅心中懊悔,不该是瞧什么野鸟。
听到弟子说众妙向东南而去,他知道那人化成众妙的模样,因此不敢耽搁,强提一口灵力,也飞奔而去。
刚刚到了子牙湖畔,就听到震天一声巨鸣,将他震出五里之外,道冠不知去了哪里,衣服也被山石树枝划破。
幸好他离得尚远,如果到了湖中,他那里还有命在。
玄渡被一震之下,心神俱伤,胆战心惊之下,还惦记着玉鼎。他小心翼翼又潜到了湖边,但见湖水被人分成两道,数千尺高的水墙悬在湖中心,知道有无上强者来到子牙湖里,又赶紧藏了回去,再也不敢去看。
接着,他又感知到外边来了数位强者,那一人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他神魂俱灭,吓得他再也不敢动弹。
幸好这些人都没将他放在心上,匆匆来了又匆匆离开。当听到湖水发出轰鸣之声,他才敢露头看了一看,此时湖面上早已没了人影。
“不知无极剑派那小兔崽子去了哪里!不过只要你活着,我就绝不放过你!”玄渡暗暗发狠,誓要将林铮找到。
回到玄天观中,玄渡吩咐下去,所有弟子全部外出,务必要找到众妙模样或者可疑之人,如若寻找不到,就只能等着蛊毒毒发。
玄渡门下众弟子人人胆寒心惊,但都知道师父手段,又不敢不从,纷纷结伴而走。
……
……
却说林铮被鲲鱼一声巨大悲鸣震倒,昏了过去,醒来后华胥伤已消失不见,也不知道鲲鱼到了哪里。
他仍在血管迷宫之中,没有华胥伤的指点,他肯定走不出去。这时,他感到腹中饥渴,这种感觉自他进入武道十重以来,极为少见,因为平日靠灵气即可平复饥饿,不知怎么今日竟有饥饿感。
想也没想,他咬破一根巨大血管,咕咚咕咚饮了起来。
自知道身处鲲鱼腹中,之前又饮了鲲血之后,明白这鲲鱼之血好处极大,因此他也不客气,饮了半天,才觉得腹中有了饱胀感。
鲲血入腹,立刻化为补气能量,顺着经脉运行至百骸之中。又有不少鲲血能量进入丹田,与白气结合,不断壮大着白气。
过了好久,他进入入定状态。此时,他感觉全身极为玄妙,识海中飘荡着无数的音符,每一个都蕴含着丰富的信息,但始终看不明白。
这时,识海的中心飘来一块青色玉符,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玉沁之下仍幽幽发着青光。
众多的音符好像有些畏惧玉符,都远远地绕开它。
林铮将玉符取下,顿时一股清凉之力自识海散发,传遍全身。
他滴下一滴鲜血,涂在玉符表面,鲜血立刻渗入其中,眼前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巨大石门。
林铮站在黑色石门前,略作踟蹰,然后毅然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