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没事吗?”沉默了许久后,北鱼问道。
“大家都很好,你们好得不得了,一点事也没有。”狄故回答。
北鱼并没有从狄故的话中听出异常,哈哈一笑:“那就那,只要都没事就好。也不枉我受这么重的伤了。”
狄故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特别是北鱼,他看着远处的星星,期望北鱼早些离开。
“你看到了什么?”北鱼问?
“星星。”狄故答道。
“我自然知道你在看星星,可星星也有许多种不同的看法,你用得是哪种看法?”北鱼顺着狄故的目光看去。
狄故从没听过这种说法,对北鱼的话产生了兴趣,便问:“都有哪些看法?”
北鱼早在等狄故说出这句话,狄故话刚说完,便立刻答道:“下等观星,便如你这般往地上一坐,将头一抬,眼睛看着天上便是了。这时你虽在观星,实却在发呆,什么也看不到。中等看法便有得说头了,若想要看月明星稀,须等至无风无云的晴天,满月夜最好。此时观星便可万里月夜尽收眼底。若想看繁星满天,那就要挑个缺月夜,月暗则星亮,此时便可观众星浩如沙漠。”
北鱼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狄故心道:“那我这是下等观星法了。不知道上等观星法是怎样个观法。”期盼间不见北鱼接着往下说,便开口问道:“上等观星法是怎么个观法?”
北鱼道:“上等观法就有此深奥了,你家白大人肯定是懂得,你嘛……”北鱼斜视狄故,一脸不屑。
狄故道:“深奥又怎么了,我家主人能懂得,我也一样能懂,你只管说来。”
北鱼道:“那我就说了。说之前我再问你一遍,你看到了什么?”
狄故知道北鱼这一问大有深意,看着星空思索。
此时雨英星月亮不满不缺,但却极大,照得神母山脉如水般空明,但却飘飘然有一些雾气,遮得天上本就不多的星星似有似无。狄故想看却又看不真切,惹得心情烦燥。
狄故突然想到了,答道:“天上星星不多,又被雾气遮着。多么像咱们啊,咱们跟顾非后比起来,人就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少。况又被遮住了,无法发出光来。”
狄故突然觉一点灵光乍现,似想到了什么,又看着天上的星想了好久,猛然道:“对了,月亮那么亮,就像顾非后,星星散在天上,哪里都有。就是在说,我们想要打顾非后就要包围他,从四面八方去打他们。”
北鱼从狄故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便在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但现在再也忍不住了。
狄故气道:“你笑什么?”
北鱼道:“想不到堂堂观星宗师白颜白大人,也能教出你这样有神棍的气质家仆来。”
狄故道:“怎么就神棍了?那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北鱼道:“先不忙说我看到了什么,我问你,你说你觉得天上有雾气对不对?”
狄故道:“本来就有嘛。”
北鱼道:“那你觉得这雾气好看吗?”
狄故又抬头看了看天,道:“雾气有什么好看的,我是来看星星的,可现在连星星也看不了。金鸦总是喜欢跟我作对,知道我想看星星,便用雾气给遮起来。”
说到这里,狄故又想起了自己的伤,觉得冥冥中鸦鸣国众神总跟自己作对。接着又想起了从小到大自己什么也做不好,白大人明明给了自己很多资源,可自己怎么也突破不了汇神境,就连自己最得意的炼器一道也总是被白大人说不行。
北鱼道:“这就是你眼力不够了,看不透这层雾气。”
狄故道:“我眼力不够又怎么了,那雾气明明就在那里!我眼为够了又能怎样?难道眼力够了那雾气就没了吗?治我伤的药就能从天上掉下来吗?”
狄故看的不是星星,更不是什么雾气,而是他自己的烦恼,在他脑子里的,一直是治他伤的药。
“不能。”北鱼说的是实话“但药不是你的全部。”
“你的伤好了,你当然想说什么都可以。我的境界已经开始退步了,我就要成一个废人了!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不能修炼了,还说这不是我的全部?”狄故只有愤怒才能发泻心中的抑郁。
“你看!”北鱼指着远处对狄故说:“你眼里不应该只有天上的星星。把眼光宽一点再看,你看到了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看!”狄故怒道。
“你不是想知道上等观星法吗?往远处看吧,这并不能治你的伤,但听我说,有些东西远比治你的伤重要。”北鱼轻轻一笑道。
狄故向远处看了一眼道:“还是那样的星星,什么上等观星法,还有什么比我的伤更重要!”
“不,不要只看星星,你再看。”北鱼道。
狄故再一次转头看,他将眼光放远了。
神母山脉的树冠上洒着月光的银,有微风吹着,轻轻摇晃,似舞女摇曳的腰肢。远山在背景处是一片黑,层层山脉蔓延向大地的尽头,由黑渐渐变作银灰,庄严而宁静。一切如水般空明。狄故一时间恍惚了,弄不清自己是在山中还是在传说中黑海星海底的水晶宫。
有一声夜鹰的啼叫将狄故神游的心拉了回来。他心中的郁塞一时都开了,他突然想到了白颜,想到她,狄故的心里便踏实起来。
是啊就算没有了修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白大人还在身边又有什么不满足。就算不能锻造星器了又怎么了,还可以钻究星器理论。听说星界中最高明的星器宗师自己境界就很低,也跟本不会锻造星器,但只要被他指点过的炼器师都能锻造出惊世的星器。
接着狄故想到了跟白颜在飞鸦岛上的日子,一点笑容便爬上了他的脸。
北鱼见狄故的样子,知道他心中已不再纠结,便道:“你看到了?”
“这就是你说的上等观星法?”狄故点点头说道。
北鱼哈哈一笑:“哪有什么下等上等观星法,都是我胡说的。要是真有,你家白大人还能不告诉你?”
狄故低头自言自语道:“我家大人从不跟我说观星的事。”
北鱼又道:“其实你应该像我一样,多开一些玩笑,这样你就什么发现生活还有有趣的。”
“可……可我不会开玩笑。”狄故道。
“这有什么难的,我告诉你,开玩笑是人类与生具来的天赋,是金鸦赐给人的最好的礼物。只要你想你就能开出来。”北鱼拍着狄故肩道。
“所以就像瑶灵的力气一样?”狄故笑道。
“……什么?”北鱼没有听懂。
“我是说……瑶灵她一个女孩子,天生力气那么大,你又说开玩笑是天生的……这不就像……好吧,我在开玩笑。”狄故见北鱼没有听懂,有些失望。
“其实呢,有些时候一个人不开玩笑时间长了,难免会丢下一些本事,只要你以后努力,一定能开出很好的玩笑。”北鱼改口道。
两人相视无语,片刻后同时大笑起来。笑声荡出去,飘过树梢,飘过远山,乘着星光又飘过了月亮,它要飘到哪里才肯结束?也许这笑声永不会终结。
第二天一早瑶灵便来找狄故。
“小狄,我这两天想了想,又想出一些办法来,用现在的药能拖一拖你的伤。”
狄故从床上跳了起来,道:“还是先给北鱼大哥吧。你不是说有些药北鱼大哥也用得上吗?我的伤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瑶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还心灰意冷的狄故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
“你……你怎么不像你了。”瑶灵道。
“那什么才是我……”狄故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笑道:“是不是像饿了三天又被水沷了的野狗?”
“是……啊!不是!”瑶灵觉得狄故的形容挺像的,随口承认了。转而又觉出这样不好,便又否认。
瑶灵不知道,狄故在跟她开玩笑。
狄故见瑶灵没有被自己逗笑,有些失望。忽然又觉得饿了,一个人若是一直心灰意冷,那么当他心情变得开朗时,第一种感觉就是饿,绝没有例外。
狄故想了想自己这几天真的没怎么吃过饭。说自己是条饿了三天的野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狄故被自己逗笑了。
“你笑什么?”瑶灵问。
“我饿了。”狄故答。
瑶灵奇怪的看着狄故,忽然笑了:“你这人真奇怪,饿还能饿笑?”
狄故却又不笑了,他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讲笑话时瑶灵不笑,认真说话时反而笑了。
可一夜过去,昨天做好的蛇肉已有些馊了。神母山脉就是这样,什么东西都是潮潮湿湿的,一不小心就要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