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来,去自去,徒留伤悲不若笑天长。
我虽走了一遭阴曹地府,却没有如他人一样,突然就顿悟生命的意义,生死十八年,唏嘘一场,我曾经的人生,尽如此辉煌与疼痛并存着,但终归没白费又沉睡了的十八年,好歹明白一件事,我的世界里,如果我不是主角,那么谁是!
我很庆幸这世上还有三个人记得我,月川、小小和忘轩,这三个我最想守护的人,让我感动与愧疚,却也很庆幸,我不是他们生命中的主角,否则我又怎能如此痛快的抽身而退,然后又没心没肺地仰天长笑——我回来了。
地府君不收我,将我丢回人世,有七彩光芒的指引,有背叛我的鸾儿开路,有师祖的续命仙丹,有师父给我上的药粉,重生如破茧的蝴蝶,花了九九八十一天挣开蛹壳,我终是活过来了。
醒来感到熟悉的寒气,三生河的水比天上的玄冰更凛冽,却终年不冻,我的手脚冰凉麻木,仿佛碰什么,什么就要被我的寒气粘住,不知这样的寒气,对我的火属性修炼会否有影响,若不是三年三生涯之罚,恐怕现在醒来会再死一次,真真冻死在棺材里,难不成墨竹早早的就筹划好今后二三十年会发生的事。
鸾儿扑棱棱现身,在我身上趴了一会,说要去寻人将我挖出来,便化作鸾鸟要穿透水晶棺,我一把揪住她的尾巴,拖回来道:“鸾儿,你何时开始能化作人形的?”我记得鸾儿一直以鸾玉为形,偶尔显形都是以鸟的模样存在,方才出现趴在我身上却是个四五岁小女娃的模样,圆乎乎白嫩嫩的脸颊,滴溜水灵的双眸,钻石蓝的瞳孔,流光溢彩。
“我……”鸾儿垂着眼,扭扭捏捏绞着手指,不敢说。
但我与她神思想通,马上便明白,墨竹的碎魂与鸾儿共处一室时,曾允诺她,只要她愿意为默烛塑魂,默烛便会教她化为人形的修炼之法。
唉,你这个小叛徒。
鸾儿发觉我的想法,泪光闪闪委屈道:“鸾儿活了多少个万年,就是没活出个人样来,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所以……所以……”
“行啦行啦,逗你玩的,去吧。”我一挥手,加个护身法于她,让她一路小心蛟龙。
这小东西,与我同睡了十八年,怕是闷坏了,定要去重溪游荡个遍,四处耍弄一番,才找来师父救我出涯。
水晶棺内空间狭小,长时间封闭,仅存的氧气已消耗殆尽,死的时候不觉得憋闷,突然醒来便觉胸口呼吸困难,闭目敛息调节身体气血方才有所舒缓,以至于我又陷入无尽的睡眠中。
当我正睡得香甜,翻转一个身,像敲门一样碰撞到水晶棺时,无数双惊骇的眼睛看得我很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水晶棺将我的遗体保养得太好了,莹润冰透,白皙幼滑,唇若梨花,面无血色,众人以为诈尸呢。
我眯着眼缓缓睁开,久不见光有些刺目,透过水晶棺折射而入的人影,纷乱娆杂,第一眼看清的尽是站在角落的忘轩,依旧是七分真三分假温柔的调笑。
这一瞬我突然顿悟,至少我觉得我悟到了些什么,生命给了我一个新的选择,我已经辜负了生命一次,不该再辜负她第二次。
于是我决定新的人生要不顾一切去追求,生命仿佛因爱而开始,我想有一堆,一个人哭所有人哄他笑,一个人笑所有人逗他哭,这样的一堆爱意满满的兄弟姐妹,值得我为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但将我抱出棺材,并喂我服下丹药,而后运功调息的那个英俊温柔、秀眉高挺的人,却不是我希望的兄弟姐妹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默烛。我莫名地盯着他在众目睽睽下,对我说着关怀体贴的话语,然后他见我发呆的大眼睛不明所以紧盯着他,无奈叹口气,朝众人说了些什么,横打抱起我,离开所有人的视线。
我左右扭了两下脑袋,看到他们惊诧的眼神追随默烛的背影,直到消失。
按照女孩子思春的浪漫情怀,难道是默烛被我的大义献身感动了,然后爱上我。每个女孩都希望有一个爱慕自己的男孩,即使爱慕自己的是仇人,心里也会有一丝丝的甜。
而偏偏现在抱着我的正是美男,于是我不能不遐想,只是这个想法比较难以接收,他害我不敢去喜欢心仪的人,害我停停走走都是牵绊,更害我死不了痛了好几回,但更主要的是,这个人冷漠的没有心,他的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天下苍生,比神更加冷酷,在他的记忆中不曾有爱,枉费竹上一片痴心,等候了他两百年不愿升仙。
他莫不是又要让我做什么痛得死去活来的事吧?
但或许,他真正死过一次,轮回转世后,心性有所改变,懂得何为爱恨情仇,不似我只是假死状态。
不论事实如何,眼下都与我无关了,我喜欢的是忘轩,温柔浅笑,时而戏谑调侃,不知道这十八年过去,他是否已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