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之传了一封千里信回重溪,向师父禀明已找到心清,并且顺道提了提二人私定终身之事,师父向来不拘礼数、深明大义,必不会反对,相反,恐怕还会怂恿门执教赶紧应了这个好女婿。
句之看了两遍千里信,觉得黑鲤鱼之事也该提一提,莫不是有妖魔混入重溪了,否则清妹妹又怎会突然走火毁了灵根。然后千里信化作仙鹤南去。
总算了结了心清的事,本想一路顺风顺水回到重溪,将养一段日子,却半路杀出个拐卖儿童的黑贩子。小小身怀法力,就算威武高强如兵马大元帅这厮,站在小小面前,小小也不会落下风,自是不怕被黑贩子硬强了去,但单纯可爱如小小,俩小孩被下了药拐上马车,一路北上驰向中原地带。
句之在消失的三年中,动了两次魂魄,一次是在墨无赖气绝时将碎魂还给他,一次是在前年师父伤好后为师娘渡魂。虽然修养了很长的时日,但依旧有些后遗症,偶尔会心口震颤,气息紊乱,需要借着鸾玉的仙气润泽比较长的时间静心调养。
正是在句之又心绞痛发作,屏息调养时,黑贩子给白玉似的小娃子下药,掳走了。
于是小小和心清俩小屁孩,命理注定要被拐一次。拐就拐吧,待小小醒后施个法术,自会逃出去,却偏偏引来了妖怪。妖怪就妖怪吧,打不过还是可以逃的,离重溪太远,就先逃到附近的仙山找个仙门求助。
句之在一边隐蔽地帮衬着小小和心清。
小小天资聪颖,果然是靠得住的料,掐了一个法决,就将黑贩子四仰八叉地吊在衙门口。又几个术法,打退了几条饿疯了的小蛇妖,将蛇妖装入收妖瓶,封上盖子,估摸着打算带回去拿蛇胆入丹药。
于是二人决定一同披着影栓一路御剑速行,免得生出其他意外。
这确然是个好办法,但苦了句之艰难地摸索他二人的行踪。好在小小因使用了阴阳水,体力仍未恢复,到了夜里都会下塌客栈住一宿,次日一早再上路,也免得夜里遇上更多的妖魔鬼怪。在这下塌现形的时候,句之便可以靠着黑加仑成员才有的梭罗针探得他们的位置,但这梭罗针有距离限制,超过一定距离便找不到人,不如那阴阳水。
跟了四五日,突然就探不到二人的去向了,句之疑是他二人加快了速度,在更前头,又御剑多驶了个把时辰,却仍一丝头绪都无,而此时早已月华初上,树影婆娑。
句之修书一封,向师父禀明情况,自己又回身去跟丢的地方探寻。
句之估摸着二人赶了几日的路,闷得慌,小孩儿玩性又起,携手游山玩水去了。
自北往南前进,不可能再返回朝北走,东边临海,有一些景致不错的岛屿,碧蓝蓝的海水,看着便令人心情敞亮,西边山脉连绵,存了不少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以及偏山怪石,尤其是城镇,京城之类繁华胜景的地方,也是游玩的好去处。
句之正思索着,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定睛看去,却不见什,夜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已散去大半。
此处不宜久留,句之刚想明白,才发现自己已经留久了。
句之不才,凭着一副好相貌,被一个妖孽般的妖掳走了,而且毫无还手之力,万分明显的那妖孽已有数百年道行,甚至可能是个千年道行的老妖精,因为茫茫人海中,能察觉到句之存在的人,不到万分之一,除却相熟的,即使是句之主动搭话,回话那人也未必记得自己遇见过这号人,还有便是法力高深之人,类似于观师祖这种级别,当然墨无赖这样非人的凡人除外。
句之一路昏昏沉沉被一老妖怪牵着,离开了闹市区,也不知何时睡去,总之迷糊中感受到老妖怪桃花般的笑眼,一阵心慌,似乎被吓得心绞痛又发作,而且此次发作得尤其厉害,便一觉不醒。
待晨光刺目句之醒来时,是躺在瑟瑟竹林的小屋内,躺在小憩卧榻上,说是卧榻,也不过是几根竹子编排的一张小床,生生熬得句之骨头酸痛,扭了好一会身子才顺畅了些。
句之想起昨夜被一老妖怪抓来,也不惊慌,摸摸衣裳,仍穿得好好地,便起身四处查看。因为惊慌也无用,若是生米已煮成熟饭,即使想报仇也定然打不过那老妖怪,要么拼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从了,要么身为女孩儿,贞烈一回,殉情不算,算殉身吧,最最不堪,也不过苟活着,嫁不出去没人要,便自己一个人过,孤独终老,节操乃身外之物,灵魂才是一个人的本质。
可是妈妈教导的本本上说,七情六欲,终究逃不过一个“欲”字,不论男女,终有一天会想那男女风月之事,遇不上对眼的,便能忍得住欲,若遇上看对眼的,便想结为连理,白首好合,共享那翻云覆雨之事。
这真真叫句儿如何是好,句儿某一天也会想那风月事吧,现下对忘轩很是倾慕,但若要说想与他做苟合之事,却万没有那份心思,怕污了他,至于原因,或许是因为墨无赖吧,在句儿知道自己喜欢上某人之前就被污了身子断了念头,于是这份喜欢就刻意淡忘了,虽说是刻意的,但确实有效,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用情不深,所以没有痛心疾首。
句之撇开这些只有春归阁出身的她才会想得开的事,四下打量,竹舍甚是宽敞,清幽淡雅,透着丝丝凉气,但此时已入秋,不免显得凄寒。
门窗都没上锁,这妖怪倒是放心得很,句之心疑。
句之打开窗瞟了瞟屋外,一个大院子,一大片竹林,看不到深处。
院子里传来孩童依依呀呀的声音,似乎刚学会说话,“爹爹,小媳夫肿么还米醒?”
句之打开门,循声望去,一个小孩儿背对着她,坐在亭子里,手上似乎捧着书,正眯眼抬头看坐在他右侧的头发花白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