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盼盼心里一乐,看来是那日杀鸡儆猴的余威还在,谁也不想再挨板子。
她摆出一张慈祥和蔼的笑脸道,“三姨娘担心世子爷身体,四姨娘怕我受委屈,世子爷和我都看得明白,很是感动。”
那慈祥和蔼在周裴隽看来像张面具似的,觉得有股寒意由青石砖地面缓缓升腾。
程方两位姨娘更是心尖一突,等着后面那个“但是”。
花盼盼却忽视她俩的惴惴不安,抬头对孟陈两位姨娘道,“大姨娘和二姨娘能理解世子爷和我的心意,很是难得,世子爷和我深感欣慰。”
孟陈二位姨娘也不由觉得身体一僵,不会连着她俩也一起打吧。
花盼盼好不吝惜赞美之词,继续道,“大姨娘和二姨娘进门最早,又识大体,堪为众姨娘表率,众位姨娘今后要好好学学二位姨娘的做派,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好意思来找我的也可以先找二位姨娘商量商量。”
这是将孟陈两位姨娘捧到了天上啊。
二姨娘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她从没想过,少夫人竟然会这么看重她。
大姨娘喜悦之余却挥之不去一丝膈应,竟然将自己和那个卑贱的婢女摆在一起,她可是堂堂正正书香门第的嫡女,怎么能和那个下贱之人相提并论。
花盼盼捧过孟陈二位姨娘,这才回过头来搭理程方二位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虽是好心,当着世子爷和姐妹们的面争执却是不对,理应惩罚。”
花盼盼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程孝宜一眼,只温和微笑望着方敬兰,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方敬兰心里稍安,知道少夫人不会重罚。
程孝宜则更加紧张,心房纠紧,看少夫人那装模作样的表情更是火冒三丈。
花盼盼瞟了程孝宜一眼,如愿看见了其眸子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垂下眼帘,“三姨娘和四姨娘回去闭门思过,把女戒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屋子。”
“五姨娘、六姨娘、七姨娘、九姨娘,”花盼盼并没打算结束,她这一声唤,引得几位安坐在旁的姨娘齐齐一个激灵,起立躬身应是。
“你们四位与三姨娘和四姨娘同住西跨院,眼看二人生出嫌隙却没有及时调节,同样有错,也回去闭门思过,女戒抄十遍,明日一早交给我过目。”
想置身事外,隔岸观火?哼哼,没门儿!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大姨娘、二姨娘,作为众姨娘的表率,回去也将那女戒抄十遍。”
“八姨娘、十姨娘,”花盼盼叫起了剩下的两个姨娘,“你们两个也回去把女戒抄三遍,学学什么是妇言、妇功、妇德。”
“时间不早,我还要与世子爷去青松院请安,各位姨娘就此散了吧。”
“是。”众位姨娘齐齐福身,鱼贯退下,倒是比往日更加恭顺。
花盼盼啜了口冷茶,放在桌沿,抬眼却见周裴隽玩味地望着她。
“看什么看?”她挑眉。
“我以为你会把她们拉下去打板子。”周裴隽托着下巴嘿然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赖相。
花盼盼额角不由得抖了抖,他到底当这些姨娘们是什么?
把他这些枕边人拖下去打,他竟然都不会心疼吗?还一脸期待的表情?
这是个多么冷血无情的人啊。
实际上,打板子需要时间,她饿了,想赶紧去请安,赶紧回来吃饭补觉。
她巴不得姨娘们你争我夺乱成一锅粥,但不表示她希望这一大堆莺莺燕燕整天在自己眼前闹。
为了保证日后的生活质量,她必须让一切保持平衡,起码是明面上的平静。
成亲有一段日子了,周裴隽一直没来得及去姨娘们那里,有人按耐不住了吧。
十位姨娘久旱盼甘霖一般盼着眼前的这人,这个人却笑着问她为什么不把她们拖出去打。
又想起他在养在府外的若干外室,花盼盼在心里给周裴隽这个名字上打了个叉,离他远点比较好。
做好决定,花盼盼嘴角翘起扯出个完美的微笑,站起身道,“世子爷,咱们该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了。”
周裴隽看到她这个表面温暖,眸子里却没有一丝温度的表情心中疑惑,是他做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吗?
前一天晚上跪祠堂时的亲昵和纱帐中的羞怯好像从来没在她脸上存在过,她的目光疏离冷清就好像他是个陌生人。
周裴隽还没想明白,花盼盼已经抬脚往外走,他只好把疑惑放在一边,疾步跟上。
花盼盼见他来了,自己放慢步子走在了他后面,谨守妻子的本分。
周裴隽却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方才心中还满满的感觉,再次开始流失。
二人到达青松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气氛不比寻常。
夫人是个和善软弱是性子,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要活泼一些。
而此刻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谨小慎微,好像生怕出了错,走路也恨不得用尺子去量。
花盼盼和周裴隽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周裴隽背着手停下脚步,对花盼盼使了个眼色。
花盼盼撇撇嘴,换上了一副忐忑不安的小脸,和一双闪烁着八卦精光的大眼,拽着出来迎接的何妈妈低声问。
“何妈妈,可是出了什么事?”轻声细语,怯生生,见何妈妈面露难色,立刻蹙着眉求道,“妈妈您也知道,我不受世子爷待见,父亲对我也不甚满意,要是再惹了母亲心烦,以后我还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啊。”
说着就泪盈于睫,看得何妈妈心头一软,这世子爷和公爷一个德行,世子夫人和自家夫人真是同病相怜啊。
犹豫了片刻,何妈妈就低声在她耳边道,“世子夫人安心,夫人没有生您的气,是昨天公爷收了夫人身边的秀兰。”
话到此处,就不用再说下去了。
花盼盼怔愣了一下,终于缓了口气,感激地望着何妈妈,“谢妈妈提点,日后全仰仗妈妈了。”
转身与周裴隽并肩走进了正屋,不着痕迹地冲他眨了眨眼,狡黠一笑。
周裴隽会意,竟然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忙以咳嗽掩饰。
在正屋廊檐下停步等候的寒月正巧看见这一幕,低头让视线紧盯着地砖缝隙半天才忍住了笑。
这世子爷和小姐,根本就是一狼一狈,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