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跟上那美男子探个究竟,正动作起来,谁知身边这小道士也起了身。他见我与他一起动作,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开,转身出了客栈。
难道这厮是打算将****进行到底,不到手死不罢休吗?
也太执着了,我不禁冲他执着的背影摇了摇头。
我跟了出去,果然他也是跟着那美男行动的。
白衣美男派头不小,进了一顶绸布制的淡紫色的轿辇,一行有二十几人,浩浩荡荡朝城东开去了。
好家伙,原是个有钱人。见他这般年轻,他这满场的派头,怕是祖上的荫功。不过想想这荫功也不错,他模样这般俊俏,有这荫功,多找几个人来保护保护也是对的。我思想间,又往小道士处看了眼,他正伸长了脖子瞧着那处,我更觉得美男这派头是对的。
我胡思乱想时,轿子已经动了身,那眉清目秀的小道士也动了身。我则紧紧地跟在后头,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形容。
街上正是热闹时,满街琳琅满目的物什商品,小贩叫得欢畅,我也乐得隐蔽,一会儿假装在这个摊看看,一会儿假装在那个摊看看,觉得自己真是精明。
再一看前头,我前边那小道士居然什么伪装都没有,直接跟在那一行人后头不远处,坦坦荡荡地走。我看了看周围,和他一般往这个方向走的人还有许多。今天是闹日嘛,同一条路能有什么。
好像是我太过自作聪明了。这样想着,我也挺直了背脊,跟上那一行人。
那一行人本来都是往大路走的,忽然一转,轿子停在了一间茶楼门前,那茶楼颇气派,牌匾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万仙居。
万仙居的糕点好,全京城都知道。我最爱吃这处的糕点,父亲办差回来,常常给我捎上一包。
白衣男子从轿子上下来了,一拂袖施施然进了万仙居。
难不成这白衣美男也喜欢这里的糕点?
我看看前边的小道士,以为这厮也会跟进去,谁知他杵在万仙居门外的角落里许久,根本看不出有下一步的行动。我就杵在他后头,心想都跟了这么半天了,只差这一下子,为什么不跟进去?
再看他,他却抓耳挠腮,一副焦急的模样。
我忽然想起,万仙居招待的都是些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和尚化缘一类,道士算命先生一类,向来是不许进的,门外角落处放了块牌子,清清楚楚写明了不招待的人群。
难怪他恁地心急。
好吧,我今儿个就做一回好事。怎么说我也是未来的皇后,到这样的场合里来,这么点排场也得操持着。今天没有带小厮,可这,不就是现成的小厮吗?
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带个使唤的很正常,不带就不大正常了。
我走上前去,轻轻拍了一下那小道士的肩膀。
他似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我心想他胆子那么小,有点想笑,随即又想到他与我现在的作为,不就是怕被人发现吗?而且我与他又是同道中人,怎么好意思笑他。
我颇为有礼地敛了笑意,向他拱了拱手,他初时愣了,随后像是了然,与我作了揖,和我说,“公子可是不认得路吗?真是对你不住,我初到京城,也是个不知道路的。”
我摆摆手,压低了嗓子,看了眼守轿子的十几个人,随后领着他到了一角落处。
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在跟踪一个人。”
他的心事被我戳破,有些受惊,随后又连连摆手,否认道,“兄台莫要胡说,这是哪里的事。”
说完他一转身,就要走。他不会承认,这事在我意料之中。
对着他的背影,我道,“你不想进万仙居吗?”
果然,他闻言停步,身子一愣。
我料定他会动心,不紧不慢地接着讲到,“如果你想进去,就听我的。”
他木木地转过头来,颇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嗫嚅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右手持着扇子敲打着右肩,一副胸有成竹、悠闲自在的样子,“你有你的原因,我有我的原因”,我拿扇子指了指他,又指了下自己,“我帮你自然也是希望你帮我了。”
我顿了顿,又说,“万仙居呢,是达官贵人出入的地方,如果我们不像个贵人,人家又怎么会把我们当贵人呢?”
我抬手将折扇指了指小道士身上的衣物,“随我往成衣铺走走。”
他仍是迟疑,但已然有些动心了。
我只好又说,“你再犹豫,怕就要错过了。”
他皱着眉头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说,“其实我可以等他出来,他应该……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的。”
我晕了,还是这么执着,“应该?那他应该什么时候出来,你知道吗?怎么这样迂腐,你说,你还不放心我,你一个小道士,一没人才二没钱财的,我图你什么呢?”
他仍是在犹豫的模样。看来对人心肠太好,也有人家不肯领受的时候。
算了,我还是别做这般好事成全他了,真是个榆木脑袋!
我抬脚就走出了角落,直接要往万仙居走去,那厮这下终于追了上来,拍了我的肩膀。
我回头,就见他紧咬着唇,眉头紧锁,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听你的。”
折扇合起,一拍掌心,发出清脆的“啪——”一声,我领着这小子,往不远处一间成衣店走去。
我吩咐老板给他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给他手里扔了一锭银子,就伸长脖子往万仙居方向看去,确定那厮白衣男子没离开。
估计是那锭银子分量太重了,老板给小道士置办了一身颇为像样的行头,看着都不像我小厮了,简直是与我一道儿走的弟弟。
也是,我胞弟不就像他这般大吗?
我看他喜欢那衣服的样子,看了眼他换下来的破旧道袍,问他喜欢身上这衣服吗?
他原本一脸高兴,听了我的一问,又赶紧收敛了笑容,颇为熟练地讲,“修道之人,不言衣食优渥。”
我觉着好笑,明明就是喜欢嘛,怎么不敢承认呢?
看他一副紧张的模样,只好不揶揄他,又把他看起来像我弟弟的想法与他说了。
他听了这话,居然面上一红,忙说,“我们还是赶紧去吧,别把人给跟丢了。”
我见他羞涩得可怜,于是遂了他的意,与他一道儿万仙居去了。
我问他的名字,他小声报了我,说是姓冯,名小七。
名字简单,倒是人如其名。
与他踏进万仙居的时候,看门的小厮问了句,“贵客,打那位府上来呀?”
我知道这是万仙居的规矩,上等人坐上等座,不能乱了尊卑,让客人不高兴。
我不喜这规矩,可也不与一个小厮计较,“千户大人府上的。”
小厮谦恭地问,“敢问那位千户府上的?”
我心想你这问得倒细致,不过正合我意,答了,“胡忠千户府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小厮闻言,对我愈加恭敬起来,“原是胡大人府上的公子,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请上座!”
我回头招呼小七一块儿上,转身就见他冲我瞪大了眼睛,心想真是大惊小怪。
我与小七被人一路领了上三楼。落了座,还没抬眼,小七在后头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有话要说,看向他那边,却见他努着嘴,是向着我身前的方向。
莫不是……
果然,真的是那白衣男子。他此时与我同处一楼,面对着面。这样的距离位置,我将他看得更加仔细,他身形魁梧,一举一动飘逸潇洒,想是个练家子,可那张绝世出尘的脸上,却透着与他气质不符的一股苍白。
他此时轻抿了一口茶,抿完顺手放了身边的小几上,小几上还置着几盘糕点,细腻丰润,样子诱人。
嗯,我也想吃,扭头叫小二拿糕点与茶来,见小七还是呆呆站着望向白衣美男那处,我忙把他拉下来落座。
打开扇子捂了脸凑近他,小声说,“你这样看,他会发现我们的。”
小七听了,连忙把脸偏了一边,煞有其事地四处乱看。
我看他这样子,心想,这样更可疑好吗?而且他之前在街上,那样肆无忌惮地跟着人家,原来不是因为聪明,是因为根本没想到要隐蔽。
我想我要被他蠢得晕倒了。见他可怜样,还是不忍心与他说这遭儿。
小二上了茶点,我让他专心吃,少动作,免得人家怀疑。谁知道刚刚还听话得不得了的小七,闻言居然不干,他说他一定要仔细看看这个男子。
我又打开了扇子,明知他是情义深重,还是故意问了他为什么,我倒要看看这厮如何解释,结果听到他小声讲,“这个男人很可疑。”
“可疑?”我不解,他是不是怕我歧视他。
我正想劝他宽心,他却把头扭过来,对着我很肯定地讲,“没错,这个男人很可疑”。
他说着,拨开我扇子,看了眼白衣男子那处,又回来,说,“他印堂之间绕着一股很浓重的黑气,我瞧着他不像个普通人。”
我被他一番话唬得一愣一愣地,随即明白到这是他们道士这行的行话,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自己的规矩切口,这并不稀奇,何况道士在众人的眼中,本来就神秘兮兮的,他们有这一番机巧我更不奇怪。
只是我实在不解小七他这一番话的意思,忙问了,“你这是何意,与我仔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