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月姑娘?”门突然被大开,站着惊讶万分的夕落,他的脸上带着些错愕的表情。
突然闯入的夕落将倾月吓得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一旁的丫头,也因此停止了挥动手中的鞭子,愣愣地站在一边,同倾月一样,呆望着夕落。
“夕落,你先回去。”这时,潇从门外闪进屋里,从一旁拾起一件衣服披盖在倾月身上,然后又对夕落沉声说道。
“倾月姑娘。。。。。让你受惊了。”潇凝眉,带着疼惜万分的表情说着,“唉。。你这是何苦呢?”
“你知道什么?!”倾月咆哮起来,魅惑的美目此时含着晶莹,带着深刻的恨意和愤怒。寻常人只看到了她一颦一笑千金重,又何尝了解这些虚妄的东西背后藏着她多少的苦难。
“我知道。”潇轻轻抱住颤抖着的如同惊鹿般的倾月,柔声说道,“我都知道,你这美丽的妖精,我怎会不知道呢?”
倾月睁着一双美目,半信半疑地看着潇,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人真的知道么?还是,只是因为自己的容貌?
“告诉我,那个人渣在哪里?”潇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似突来的暴风雨前兆,那阴虐的目光,散着森寒杀意,双手握着倾月的手,冷冷说道,“这么多年,那些渣渣大概让你吃了不少的苦。”
倾月无言摇头,只是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化开了胭脂,花了一脸的妆红。
良久,她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拳头紧握。那指甲嵌入肉中,鲜红的血丝顺着手掌纹路渗出,她背对着潇,闭上双目,似回忆般呢喃,“不用了,我已经手刃了。”
“对不起,到现在才遇到你。”潇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瓶膏药,药酒和棉纱,将倾月轻轻按在椅子上,轻柔地替她一点一点擦拭着伤口,“疼么?”
倾月摇摇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抬头看到潇带着怜爱的目光时,却又沉默了,原本想要拒绝,最后却乖乖地坐着。
回忆在这里分叉,如同蜿蜒的藤蔓,匍匐着生长,转瞬便到了开花的春,就如同后来到了安京一样,那样突然的明朗了。她随着潇一行三人,到了安京,站在气势磅礴的月楼。对了,那时候是叫月楼的。在她来此之后,潇便下令将它改成了倾城。
“倾月,今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潇含笑,朗声对着惊讶的倾月说道。星眸璀璨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倾月。
那一刻,倾月似乎觉得自己薄凉的心终于是暖回来了。
“欢迎回家。”夕落慈爱的目光笼着倾月,俊气的面庞带着深深笑意,像四月明媚的阳光,洋撒下来,带着温厚的暖意。
“一苍,快快,我们去接我们家霏羽。”转瞬,倾月酡红的脸庞上即换上了一脸的兴奋,星眸闪烁着,这一刻,犹如一个少女般,吵嚷着要去太铭楼接凝梵。
“可是。。。。。”晴墨面露难色,顿了顿,说道,“可是狐儿说,要把她留在太铭楼。安全。”
“不理他。嗯哼,倾月姑姑的话,她也敢不听么?”倾月哼哼精致小鼻子,转瞬换上了一副狡黠的笑容,朝晴墨眨巴眨巴,讨好的说,“再说了,我们偷偷弄过来了,他又不知道。我就接过来,陪我住两天么。”
“这。。。。”
“这什么啊。走啦走啦。”倾月吐了吐舌头,先如今也就只有在晴墨面前,能如此放肆,本真地显露自己。说罢,她揪着晴墨的袖子,一路奔向太铭楼。
“唉,月儿,月儿。”说话间,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太铭楼,凝梵的门口前,“这丫头可能还睡着呢。”
“担心什么。你留在外面呀。”倾月眼波流转,欢欣伸手推进门。
然而,里面却空无一人,凝梵的床铺上,鹅黄帷帐空荡荡的晃着。
“霏羽?小羽儿?”倾月狐疑地叫唤了两声,在屋内环顾了一番,却依然没有发现。便急忙跑到门口,“你是不是带错房间了?我们霏羽不在。”
“怎么会。”晴墨看了看门口这地字号门牌,眉宇肃穆,确信地点了点头,“没错的,是这里。”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倾月一双水妖眸子,带着些紧张的神色,但是细细想来,太铭楼的防御布置地几乎天衣无缝,若非什么绝世高手,几乎不可能带着一个人走还不被发现。
“兴许是出去了。”晴墨沉思了一会儿,又接口道,“又或许,狐儿没有把她送回这里来。”
“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自己也看着点儿的?”倾月嗔怪道,云袖散开,狠狠在晴墨身上一掐,掐的晴墨又无奈又吃疼。
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就连平时不苟言笑,肃穆待人的晴墨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傻傻一笑,他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
然后,黑色的空间里默默浮现两个幽灵般的身影,虚幻不实的面孔被深色金属面具掩去,黑色的服饰上绣着暗金鎏文,此时也亦虚幻不实。这便是遍布在太铭楼各处的影子,影子多半是玄狐精心培养的死士,也有一部分,是从隐族内部挑来的隐仆。
“小姐出去过么?”晴墨朝着黑暗中的两个幽灵问到。
“回鹰先生,安姑娘已被玄大人安置到天字号,一尤,去了。”其中一个影子恭敬对着晴墨说道。影子们大多都是以天罡十二隐的属相来称呼的,晴墨就是鹰先生。
晴墨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与倾月对视一眼。两人匆匆行至一尤的门前,倾月浑身一个机灵,身上的蛇妖血开始沸腾,一双美目,此时瞬间变成了泛着幽光的蛇瞳,而身上的蛇鳞也开始慢慢刺破肌肤。
“倾月,你怎么了?倾月?”看着突然绵软下去的倾月,晴墨有些不知所措,当他握住倾月的手时,那冰冷如寒霜的触感,不禁让他大吃一惊。他迅速拉起倾月的衣袖,却发现,倾月身上的鳞片在慢慢挣破皮肤,深青色的光泽,幽幽地泛着诡异之感。
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发生过的事,倾月身上有妖蛇之血的事,是潇,夕落,以及他都知晓的事,但眼前这个情形,却从未有发生过。
“晴。。。晴墨,我没什么事,只是,有什么很强大的东西在附近,所散发的灵气,激活了我身上的妖血。”倾月吃力地说道,原来轻柔的声音,此刻也变得分外沙哑。
“喵~”晚风刺骨,屋内的灯火微弱摇曳,天空里无月,只是晴朗的星星一眨一眨地闪烁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身软声软气的猫叫。
“喵呜~”又是一声,晴墨抬起头,黑暗中,隐约看见那屋顶上的飞檐上,婷婷立着一只黑色如魅的猫,琥珀色的猫眼微眯,身姿优雅,妖娆地舞弄着细长软尾。
黑猫那妩媚的眉眼,瞥了眼正在蛇化的倾月和焦虑的晴墨,然后一个纵身,窜进了漆黑夜色。
“安姑娘,你可在里面?”晴墨在朱红门前轻轻叩指,小心翼翼问道。即使沉稳如他,在面对凝梵时,此刻也多少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晴墨先生,我在,请您稍等。”屋内飘来幽幽的声音,带着些疲倦。凝梵打开门,正见到晴墨手里扶着一个女子。
“月姨?”凝梵呆滞片刻,轻声呢喃了一句,却让倾月浑身一个激颤。月姨,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那时候潇对着她年幼的女儿说,羽儿,这是娘的姐姐,你得称她为月姨。你知道吗?
倾月依稀记得,那红扑扑小脸儿的女娃儿,口齿尚还不清,咿咿呀呀地叫“姨~姨~”。连倾月自己也纳闷,明明是很倔强的自己,本以为不会再因为什么事而轻易流泪,这些天却三番两次因为这熟悉而陌生的词,人,而潸然落泪。
“月姨的好霏羽,你总算是好好地回来了!”倾月不禁一把抱住霏羽,这纤细薄弱的身子,和潇儿的一模一样,却让人觉得如此温暖。
“霏羽”,这个称呼像是久违的钟声,将凝梵的记忆从封尘中敲醒。曾经的名字,连同曾经的花羽楼一同从坟墓里掘出,疼得凝梵心口绞痛。
然而,她没有哭,仿佛痛心地久了,连泪水都干涸了。
“月姨,我回来了。”凝梵安静淡然地说道,脸上带着一抹歉疚的笑,“这些年,辛苦你了。”
“算不上辛苦,倒是苦了你。你爹。。。”说到这儿,倾月似乎也发觉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便连忙打住,转了话锋,“羽儿,你现在更名作凝梵了么?那以后?”
“以后就叫我凝梵吧。过去的就让它埋葬,直到我能将真相挖掘出来!”凝梵抱住从身后跳上来的莫失,似有似无地说着,脸上挂着一种不明朗的笑意。
“凝梵。倒也是个好名字。这样也好,你也安全些。对了,你墨叔告诉我,你是被玄狐那小子在河边捡回来的?”倾月左看右看,仔细地检查着凝梵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之类的。同时,一双美目也紧紧盯着凝梵怀里的莫失看,这猫确实是刚刚出现在屋顶上的那只猫,可是此时全然没有刚刚的那股强大妖力。难道这次在凝梵身上的星隐携带是猫的力量?
“玄狐那小子?”凝梵重复了一遍,抚摸着莫失的手突然停下来,抬头奇怪地看着倾月。
“额,就是九爷。”倾月无奈地只好改口,在表世,玄狐是皇家的九皇子。自己这样直呼为玄狐那小子,也确实有点突兀。虽然凝梵也不算外人,甚至算是幼主,但是目前的状况看来,凝梵的认知还无法达到隐世这一层,更何况,潇儿也并不想要将她过早卷入隐世的斗争。只是如今这状况,颇为复杂,如果按照晴墨所说,凝梵体内的星隐早已是位归隐主。但凝梵自身却毫无这知觉。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的。我本来是在三皇子的花轿上的。在路过铁木山道的时候遇到两拨路匪,情急之下,我便跳出了花轿,一路滚下山崖。”凝梵低垂着眼睑,仿佛不是在述说自己的事一般慢慢说着。她心里却是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如果不是因为路上横生变故,自己是不是已经在三皇子那里当上了妾,过着圈养的生活呢?
“呵呵,那个尉迟瑾暄倒真舍得让你嫁给那只猪。”倾月修眉微挑,愤愤不平地骂道,“不过也好,至少你现在安全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你墨叔,你太阴姨妈你都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凝梵想了想,最后还是很歉疚地摇摇头。
“你看看你,老古董一个,连我们小羽儿都记不住你了!噢,不对,是梵儿。”倾月修长手臂嗔怪地拍了拍晴墨,说得晴墨尴尬地笑了笑,以他的性子,确实是这样静默如磐石的。
“太阴姨妈也不记得了吗?她是九皇子的皇额娘,你小的时候,经常来我们麒麟月庄玩的呀。你们俩还有婚约在的呢!”
“什么?!”凝梵以为自己听错了,和九皇子有婚约,这是开什么玩笑么?小时候是常有什么达官贵族来麒麟月庄,但是有婚约。。这。。。凝梵脑海里突然飘出一张带着邪气的面孔,细长凤眼,总是坏笑着给自己捣乱,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心爱的那盆千面娇月玫,就是被他给强行挖了去的!想到这里,凝梵气得叫了出来,也全然没有了自己原来那种淡然的气质。“原来是那个山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