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风扬没想到林昕一阵风跑没影了,他看了看僵在那里半晌还没回魂的季默,同样回以似笑非笑,以牙还牙道:“五十步嘲笑一百步,彼此彼此!”
季默冷哼了一声,回头将林昕一会儿要用到的水晶石量杯和导管找出来,放在蒸锅里消毒。厉风扬则将取完血后的狐猴用林昕需要检测药效的自制止血伤药药膏涂抹了,解开绳索都放了。用林昕的话说,不能杀掉这些试验品,是因为要让它们发挥最大的效益。
这四天相处下来,厉风扬将林昕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知道她这样做不是因为妇人之仁,确实是在这个一穷二白危机四伏的岛上最经济有效的办法,他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潜移默化中也照样做了起来。否则,高傲如他,又怎么会服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黄毛丫头?
这边提取血清抗体的工作有条不紊而又紧张的进行着。那边苏吉和连城已经将断腿少年的伤腿上好夹板,用简陋的担架抬了过来。随之跟过来的还有那三名胳膊被抓破了皮,已经先行做过简单清洗和消毒了的少年。林昕回来的时候正碰见苏吉和连城两人为了以防万一用特意加粗了的绳索将断腿少年绑在石洞里突出的一大块岩石上,一旁三名少年面上露出的焦虑和恐惧不安的神色,颇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意。
“不用了!”林昕赶紧上前阻止了二人。苏吉和连城二人有些担忧,为难地看着林昕:“林姐,若是万一,他毒性发作了,我们这里几个人可挡不住他啊!”一旁的季默和厉风扬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眼神也是不赞同。
洞里容不下那么多人,连带着厉风扬与季默他们在内,总计有十八人来到实验室洞穴,但除了他们八人留在洞内,其余十人都守候在洞外。故而苏吉和连城会有这样的担心。
林昕想了想,果断道:“不一样的,先前是毫无生命迹象的冻尸。现在是四个有着求生意志的大活人。要知道人本身的防疫系统是十分强大的,那病毒不会那么轻松就控制了他们的神经。”
断腿少年对着又将自己从被捆缚和隔离的状态下解救出来的林昕,目露希冀和信任,此时他几乎将林昕的话当成了真理,就算是那三名受伤了的少年,此时听到林昕这样解释,也重新燃起了战胜病毒的勇气和希望。就算林昕现在命令他们剜肉剔骨他们也肯眼皮都不眨的去执行的。
林昕看了看只是面熟却记不得名字的四名少年道:“这几天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的,还没好好跟大伙儿认识认识呢。我叫林昕,你们呢?”
“林默恒,大秦人。”
“靳潇,曦国人。”
“普罗,离国人。”林昕点头致意,怎么这么巧?将眼神投向那断腿少年,心中想的却是,他会不会是贵霜国人,这样一来四国人全聚齐了。
断腿少年却有些黯然,却又不忍不回答林昕的问题,声音有些发涩:“苦行者师傅叫我无命,我是他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奴隶。”
林昕顿了一顿,并未如众人所想那样流露出同情或是安慰鼓励的神情,而是两眼放光道:“不如你就姓金吧,金无命,多好?要知道很久以前有一名剑圣他就是叫这个名字的,尤其他的左手剑,天下无双。你将来以他为榜样也闯出个武道圣人的名声出来,那才叫威风呢?”这一来勾起了大家的兴趣,纷纷问道:“那名剑圣是什么时候的人?怎么江湖上没听说过呢?”
林昕算计着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而且说这些题外话也有助于转移伤者的注意力,便大言不惭地将古龙老爹的大作《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阿飞和金无命的故事,撮其要删其繁讲给了大家听,这一来洞外守候的十名少年也呆不住了,挤在了洞口,聚精会神地听着林昕讲故事。时间便在这样轻松而愉快地氛围中溜走。
少年们用来计时的工具是日晷,常年跟着苦行者四处流浪露宿的生活早让他们习练了如何在野外生存和计时的本领。这其中又数来自曦国的季默最为出色,他做出来的日晷利用天干地支做刻度,有一套很精确的换算方法,可以精准到一息——也就是他们所说的秒。当季默再次回来时,他告诉林昕,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一个小时了。
林昕早已经注意到了无命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他终于还是发烧了。但她只是对无命投去善意的微笑,并未特意去强调他现在的病兆,从另一方面来说,发烧是人体白细胞大军调动起来围攻入侵者的表现。但再要解释下去,估计又有得解释了。因此,林昕只是告诉他,他的坚强和意志力在起作用了。
正考虑着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名唤桑梓的木匠世家的少年的进度,桑梓手上拿着一只中空带轴的大号陀螺就走了进来。
林昕立刻走了过去,接了过来。众人也十分有默契的散开,去洞外站岗的站岗;洞内,厉风扬和季默迅速将消毒过后的离心杯和分离层器皿组装了起来。离心杯的轴槽与陀螺的轴大小是吻合的,装上去正好。林昕再次检查了各个环节和接口后,便将那特制的绳索交给了季默,就她想来,这个主意既然是季默提出来的,那么他抽陀螺应该很有经验吧?
没曾想,季默却拿着陀螺怔了一会儿,神色里有些动容,似乎是触动了心底的回忆。他均匀地将绳索在轴上绕了三十转,留下一段尾绳,猛然一拉,陀螺高速旋转了起来,带动着密封的离心杯也快速旋转,整个宛如一个超大号的陀螺一般转成了一团影。林昕既紧张又期盼,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离心杯,盯着从杯体孔隙里飞溅而出的各层次的液体。十几息后,未等陀螺明显慢下来,季默已经掌握转速,飞快地抬手猛抽了一记,速度几乎恢复了跟初始转速一样。看着分离层接收器里的液体,林昕终于松了一口气——血清有着落了。她向专注地控制转速的季默投去感激而赞赏的一瞥。
血清有了,但过程是如此艰辛,量又是如此少。季默浑身大汗淋漓,而最终提纯后的血清只有三十多毫升。林昕初始不知道合适的剂量,但无命的体温已经到了烫手的地步,他已经有些瞳孔涣散,神志不清了。林昕只好重症下猛药,先给他用了十毫升,水晶石打磨的针管虽然有些粗,但静脉注射的话,找到粗的血管还是不成问题。
厉风扬拿着林昕用碳石做芯的简易铅笔记录着无命每十分钟左右的变化。
“血清注射后,无命神智渐渐清醒,额上冷汗退去,体温在回落……”
“一刻钟后,无命的体温降回了正常状态,他感觉伤口处经脉抽搐纠结,抽痛感明显……”
“一个时辰后,无命面上恢复了些血色,此时伤处已经疼得麻木,除了疲累,身体无甚异样……”
无命的伤势告一段落,林昕嘘了一口去,她知道十毫升的剂量是差不离了。回头看林默恒、靳潇、普罗三人,得知他们适才伤处也痒得很,便将血清各取三四毫升的样子注入他们的胳膊肘。这回药效快多了,不到一刻钟,三人伤口便没什么异样,开始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