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想到了自己脖颈上的兰花香坠,还有右臂上被她做成臂钏后,竟是嵌入她胳膊如同一圈纹身的昙花钗。当初秦岚告诉过她这昙花钗的由来,想来它能认她为主的话,也不会轻易让她挂掉的吧?
有能培养出医毒双绝兰清公子的落霞谷的两件至宝傍身,林昕倒还真有几分跃跃欲试。她摇头不再回话,转了个话题:“怎么称呼你?”
“厉风扬!”
林昕讶然:“贵霜王室?”
“是又如何?”厉风扬嘴角牵扯出嘲讽和毫不在意的弧度。
“厉风行是你什么人?”
厉风扬顿了顿,半晌才面带憧憬道:“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是我发誓要超越的目标。”
林昕这回可是真的不解了:“你既然不是孤儿,也不是家里缺钱财,为何也会跟着苦行者,还来到这个岛上找罪受?”
“贵霜王的儿子如同草原上的狼崽子,是一窝一窝的下,而且优胜劣汰,胜者为王。在我哥哥厉风行没有回来之前,我过得与孤儿没什么差别。”厉风扬抚摸着手中打磨的武器,神思有些飘远。
“既然都说了那是你哥哥回来之前,一年前,你哥哥已经贵为统兵元帅,你又为何选了这条路?”林昕抚摸着狐猴的顶部绒毛,好奇心和八卦因子复活,而且因是关乎了厉风行,她也忍不住想要问个明白。
“哥哥能有今日,那是他十年来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一点一滴争取而来。我身为他的胞弟,自然不能输于他。祁连山圣人有一句话叫做: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看着厉风扬提到祁连山圣人时的仰慕和向往的模样,林昕暗地里对天翻了个白眼,她对这位剽窃的老兄半点好感欠奉。打断厉风扬憧憬的泡泡道:“那你也去祁连山求那无涯子也收你为徒好了。”
“怎么可以?”厉风扬震怒“无涯子前辈收徒是何等严格?以我现在的资质必然通不过,除非我能从死亡之岛活下来,那样才能获得见他老人家一面的资格。”
林昕醒悟是自己语气中表达了对人家偶像的不敬才引起这小子炸毛,赶紧顺着他的话捋道:“是极是极,圣人么,眼界自然是高的。”好不尴尬地,她的肚子奏出了一串不和谐音,她赶紧问起她最关心的问题“你有火折子么?”
厉风扬顿了一下,转而视线落在她手上的狐猴上:“你不会当真要将这猴子烤来吃吧?”
“不然还能怎样?我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呃,有引火的工具没有啊?”林昕单手揉了揉饿得胃抽搐的肚子,刚才两个浆果一下肚反而让她更觉饥饿难忍了。
“没有!”厉风扬也不打算继续废话了,他提着那只木棍转身朝林子外走去。林昕当即跟了上去。
厉风扬顿了顿,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大踏步向前。林昕大病初愈,走得急了还有些喘,手上的狐猴显然是个幼仔,并不惧怕人类,而且林昕抚摸它皮毛的动作显然让它极为受用,因此此刻竟然安稳趴伏在林昕肩头并没有离去的打算。这更让林昕不太好意思下手将它作为果腹的烤肉了,只得想着能去到岸边,好歹弄条鱼对付着吧。这么一想便赶紧跟上从她醒来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至于他所说的傍晚时分争抢食物的搏杀,她并没有打算去抢,想着无论如何只要自己不对他们造成威胁,安全活过今天该是没有问题的吧。以后么,吃饱喝足了再想。
厉风扬显然已经将这条通往海岸边的路走得熟了,明明是盘根错节的热带雨林,看似根本无下脚之处,被他左一绕,右一转,硬是走了出去,一刻钟后,林昕已经能从林木间隙看得见蔚蓝的大海还有白色的海岸线。
出了林子,林昕赫然发现还有四十多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也都聚向沙滩,他们彼此之间带着高度戒备,前后左右间隔有三四米远。且每人手上都如同厉风扬一样,拿着自制的简陋却锋利的木棍或兽骨做的武器。林昕看着厉风扬大步不停地朝那群半大的孩子走去,她很识相地停留在林子边沿,远远地站在那里,打算先看看这傍晚来的给养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片刻之后,大海尽头水天交接处,出现了一艘中型的立起桅杆的帆船。少年们面上并无欣喜的表情,只是个个神色更为沉重,握着武器的手也更紧了。
那艘帆船行驶到离岸边还有三四百米,大约一箭之地时,便停止不前。然后便有五名劲装大汉,推出一架小型投石机来。一连急投,将一个个粗布包裹投掷上岸。那些少年立刻分开来,恶狠狠地扑向那些只够七日口粮的包裹。
趁着这功夫,林昕已经数清了,少年一共有四十九人,这还是算上厉风扬和自己在内。可是小型投石机上却总共才投了四十个包裹,很显然还有九人就要用非常手段去获得生存下去的食物了。
少年们在投石机还在连续急投的时候,并没有将时间浪费在火并上,只是尽量争取有利地势,以轻功和手上的木棍等拦截包裹——直到最后一个包裹飞上了沙滩,投石机上空空如也,而那艘补给船片刻也不停留地转舵、扬帆离去。
厉风扬抢到了一个包裹,他随即退后,退到了丛林边沿,背靠一棵十来米高的椰子树,警惕地视线将眼前海滩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余则三十九个手上拿着包裹的少年亦是立刻各自为政,寻求最有利的地理位置,警惕没有抢到食物的九人的扑抢。
林昕伫立在一旁,看着这些目光如狼的少年,她此时丝毫也不会怀疑他们真的会杀死对方,以获取最后生存下来的权利。
对峙没有多久,那九人很快就各自选好了目标,开始了残酷的搏杀。想来这几日来,这些少年也会别有机心地试探别人的实力,以好为自己将来的对手进行实力评级,吃柿子专拣软的捏,这个规则不用等人来教,随着苦修自虐的苦行者四处漂泊的那些年里,他们的心智早已经超越了同龄人先一步成熟起来。
出乎林昕意料的是,那九个人各自选中目标以后,其余的三十人根本就无动于衷的作壁上观。半个时辰后,一名少年手中锋利的木棍尖端刺入了另一名少年的心脏。林昕腾地上前两步,但,她很快就收住了脚步,只是手上无意识的用劲,掐得那只狐猴吱吱乱叫。只这迟疑的片刻,又有三名少年倒在血泊里。
“够了!都给我住手。”就算面对疯牛和饿狼,林昕可以冷酷杀戮,可眼见着这些正值风华正茂的少年被当做虫豸鸟兽一般通过残酷自相残杀来进行所谓的优胜劣汰,她还是愤怒了。
余下还在捉对厮杀的五对人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只有剩下的三十人以轻蔑而冷漠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厉风扬不无讽刺道:“这里,有同情心向来都活不长!”
林昕看着争斗中的一名少年拿着一根弯骨刀反复地刺入另一名少年的肚腹,她悲愤难抑,猛然将捏得嚎叫的狐猴高举起来:“我有办法解毒,这岛上不会再缺食物,大家都给我住手。”这话仍没有对那些杀戮得疯狂了的五对人产生影响,只是余下的三十人,却是齐齐看向她,目光里带着怀疑,也带着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