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神情落寞坐在桃林中发呆。
桃花飞落,一片片粉红的花瓣盘旋于空中,再缓缓落于地面。
夕颜不禁想起刚刚下人们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红得刺眼,红得让人心痛。
那是从叶岚房间端出来的,那是叶岚的血。
自叶岚今早从谷外回来,血水便没有断过,谷中的大夫也一直没有出来。
一个人有多少血可流?夕颜不敢想象。
还记得昨日叶岚对自己说,她要出谷处理一件重要事情,可是一夜之间,原本鲜活的人,便躺在了床上奄奄一息。
夕颜在一旁看着,只觉喉咙酸涩。
叶岚的伤势,夕颜如何不知。哪怕华佗在世,怕也挽不回了。
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剑伤有刀伤,有的伤口甚至达到了两寸,深可见骨。
夕颜在一旁看得心惊,转身便奔向了桃林。一坐便是一刻钟。
前世夕颜杀人无数,哪怕那些人在她面前流尽血液,夕颜也未曾眨一下眼睛。
如今,夕颜却是做不到了。
逃避。只有逃避。
那是与夕颜生活了十年的人啊,是她将夕颜抚养长大。是她手把手的教夕颜武功,教夕颜医术和毒术,是她让夕颜过了十年与世无争的生活,是她给了夕颜十年安宁,十年幸福。
是的,这十年夕颜过得很幸福。
那是上一世未曾享受过的。
“小姐,你不要伤心。你这样坐着,紫月看着好生难受。”
“是啊,小姐,谷主受伤,我们大家都很伤心。可是看着你这样,紫凌便更加伤心了。”
“小姐,多的话紫衣不会说,只望小姐保重身体。”
“小姐,谷主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紫云也在一旁说道,这话不知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夕颜。
夕颜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四大婢女,明明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在自己面前忍着。生怕惹自己更加难过。
“你们怎么过来了?怎么不过去帮忙?”叹一口气,夕颜问道。
“小姐,我们担心你,而且在那边看着心里难受,便过来了。”紫月答道。
紫云伸出一只手,夕颜将右手搭在上面,起身。紫月和紫衣上前帮夕颜理顺衣裙。
远处一女子飞奔而来,转瞬便到了夕颜面前,清秀的脸上挂着一行清泪。
“少主,谷主要见您。她…她快不行了。”叶林语气焦急,还喘着粗气。
听罢,夕颜只觉一口浊气堵在胸口,闷得夕颜难以呼吸。
夕颜抬脚飞快地奔向房间。
房间里,大夫跪了满地,隐约可以听见极为小声的啜泣声。
“哭什么哭,通通给我滚出去。”夕颜一怒,吼道。
少谷主的命令谁敢不从,很快,偌大的房间便只剩下夕颜和叶岚以及四大婢女、叶林。
床上的人儿惨白着一张脸,眼睛半眯,嘴唇已经变得有些青紫。身上的伤口仍旧淌着血,只是没有夕颜之前看到的那么多了。
听到夕颜的声音,叶岚的睫毛颤了颤,似是拼尽全力才睁开疲倦的双眼。
夕颜看到那双眼依旧饱含慈爱,可是那双眼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叶岚现在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手指微动,想要抚过夕颜的脸,见状,夕颜埋下头,将叶岚的手轻挨自己的脸,轻轻摩挲。
“颜颜,我…怕是要去了。”叶岚断断续续地说道,胸口起伏剧烈,“你能不能在我死之前叫我一声师…傅,只叫一声便可以…叫一声…”
看着叶岚那布满血丝的双眸,夕颜久久不语。
就在叶岚颓然地以为夕颜不会叫她时夕颜动了动嘴巴,“师傅。”
简单地两个字,听在叶岚耳中犹如人间仙乐,叶岚开心地笑了,那笑既欣慰又苍凉。
“想不到听到你叫我师傅竟是我将死之时。”由于太过虚弱,叶岚的声音已变得有些沙哑,“我很满足。桃花谷便拜托你了…”
“好!”夕颜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揽下了这桃花谷。
终于,叶岚闭上了那双眼睛,微凉的手也垂了下去。
“师傅!师傅师傅!…”凄厉的声音响彻房间,夕颜眼角含泪。
“恭迎谷主,老谷主已仙逝,望谷主节哀。”
夕颜跌跌撞撞地起身跑了出去,在书房里呆了一夜。
翌日。
天下起了蒙蒙小雨,整个桃花谷更显冷清。
夕颜走出书房的时候,四大婢女和叶林均候在门前。
“将谷里的管事全都召过来,我要开晨会。”夕颜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便往夕颜小筑走去。
四大婢女服侍夕颜脱去沾着泥土的脏衣,换上了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披上翠水薄纱。
坐在主殿的谷主宝座上,夕颜冷眼看着下面行礼的管事,一言不发。
桃花谷乃隐世之谷,很少世人知晓。虽是隐世,但云月大陆上各国皆有桃花谷的产业,酒楼,茶楼比比皆是。
桃花谷名下有五千余人,这些皆为内谷人员。只有内谷人员才是土生土长的桃花谷人。为了发展,桃花谷还有外谷人员,那些均是外围弟子,进不得谷。
见夕颜不语,底下的管事也只得低着头不敢作声。
此时,空旷的大殿安静异常。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抬头说道:“谷主叫我们来便是在这儿干站着么?”
那女子一身青色棉衣,面容秀丽。
在她目光瞟过夕颜之时,闪过一丝惊艳。
只见夕颜肌若凝脂,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双紫色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
夕颜冷眼一瞟,说道:“我紫夕颜的字典里没有欺骗和背叛两个词,懂?”
管事们闻言浑身一震,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属下愿誓死效忠谷主。”
“各位管事觉得我们桃花谷怎么样?”夕颜挑眉,问道。
顿时殿内的管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夕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谷主,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咱们桃花谷不好?”那青衣女子反问道。
经她这一问,其他管事脸色微变,看向夕颜的目光也带着不善。
夕颜起身笑道:“薛管事,我不得不说,你挑拨离间地本事果然高明。一句话便让大家对我心生隔阂。”
看着夕颜脸上的笑意,薛玉茹愣了愣,随即说道:“谷主,属下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属下对桃花谷的赤诚之心可昭明月,谷主怎可堂而皇之地冤枉属下?您这样的谷主怎可服众?”语气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错。
“将人带上来。”一旁的紫月得令,轻拍了拍手。
被押上来的人身上血迹斑斑,耷拉着脑袋,颓废至极。
看到那人,薛玉茹一震,后退几步,脸上闪过不可置信。
“薛玉茹,作为花满楼的管事,你将花满楼打理得井井有条,确实担得上忠心耿耿。”夕颜话锋一转,“不过那是对桃花谷,不是对我。”
夕颜一步一步走向薛玉茹,那脚印似踩在薛玉茹心尖,将她的心理防线一点一点击溃,薛玉茹不堪重荷,猛地一抬头喝到:“你怎么知道?我明明做得很隐秘。”
冷睨着薛玉茹,夕颜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
薛玉茹一哆嗦,瘫坐在地上,夕颜继续道:“我不但知道你妄图下毒害我,我还知道你培植了十个心腹。”
薛玉茹早已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想要取而代之吗?”夕颜问道,眼睛略过其他管事,“又或许是你们还想取而代之吗?”
“属下不敢。”
“好,很好。”
夕颜拂袖,“薛玉茹,你走吧。”
薛玉茹难以置信,“你真的放我走?”
夕颜点头,再怎么她也是在师傅身边长大的,师傅不只一次称赞她。希望她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