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他言笑道,莲,天,快暗了罢。早点回去罢,外面风大。
他松开莲轩攥紧的十指,转身缓缓离去,被风撩起的两袖已被清风灌满。留下她孤立于风中不知所措。
夜愈深,那粘稠辽阔的天际愈是沉淀出那一阵逼人的静穆,随着每一寸月光倾泻直达每一个甚为隐蔽的角落,就连那黑夜之中随风摇曳脆弱的烛火,皆似若不堪如此摧残,既而熄灭。
单安然地坐在黑暗之中,仿若一座早已石化的雕像,那木然的神情还有那如若失去灵魂一般无神且暗淡的瞳孔,残烛灯火之下,那完美的弧度衬着淡淡的光晕,却且尤显地憔悴与令人窒息的美。
他悠然地于逼人窒息的黑暗之中谨慎地呼吸着每一道稀薄的空气,思绪开始随之饿扩散,如若水中激起的涟漪阵阵,扩散的边缘轻触着隐末于深处的那人难以释怀的印记。
他永远无法忘却那夜母亲离去前的那一番言语,那一夜,母亲攥紧他的手,所说最后的言语,他几欲将源于母亲体内的任何一丝温度和任意一番言语永远地尘封,只惜那是难以消除的诅咒,残忍地报复在他的身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无休止地折磨着那如弦般易碎的神经。
他轻抬举起他的双臂,纤长的指尖轻然触碰着他的眼眸之处,指尖与瞳孔碰触的那一瞬间,耳边忽而徐徐响起她母亲的言语,你的父亲是人,则我是神,或许这是上天给予这段孽缘的惩罚却报复于你身上,所以,你一出世,你的世界,便仅剩一片粘稠的黑暗。
指尖轻然地曲折,手握成半拳,难以承载这难耐的苦楚且微微随之抖颤。眼眸之处,如若两潭深水,激起漾荡的碎波微微地泛着和煦的光芒。两道泪痕既而随之涌出。
莲轩于一影壁之后透窗窥视着烛火之下的单,心不由地随之悸动,眉宇深锁之处,紧扣着难以清数的憔悴与痛心,手中攥紧了披肩之上的玄色长袍,后襟禁不住风轻然地亵玩,于空中凌舞飘荡,周边如花一般地绽放。
她莲步轻移地走来,如若风匍匐潜行,步伐轻而不作声响。她止步于单的跟前,轻举谨慎地握着他的手,半晌未语,她轻缓地屈膝贴地,缓缓地坐下,长发贴着玄色的长袍似水一般向四周淌淌扩散,她一再攥紧单的手,似乎,一若松指,他即便化作烟雾随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