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杨销声匿迹后,居住在上海豪宅中的高静就陷入到患得患失的惆怅中,有时会对着镜子一个劲傻笑,有时会在梦中耸鼻子哭得一塌糊涂,感情线一片空白的李国芸虽不至于跟涉世未深的花季少女一样无法理解高静的反复无常,但半斤八两无非只是阅历略胜一筹的长处依然止步于更深层的内敛,有时候很羡慕高静能够沉浸在恋爱中无法自拔,这种新颖的春情嘴上不说,但言行举止难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多番尝试挖掘出一些以往不曾接触过的内幕,但对于拿捏的苛刻精准让李国芸多数情况下点到即止,因此收获到的并不多。
骄阳复苏,掀开窗帘的李国芸瞄了眼躺床上迷迷糊糊的高静,对于跟这个有夫之妇的女人发生一些进展性跟实质性的叠加关系,李国芸并没有太多反感,以往渐渐消弭的激情因为陈杨无端介入后产生的微妙变化,让李国芸升起一种无异于偷情的兴奋,一想到能肆意摆布这个外强内柔的女人,李国芸渐渐由被动承受反客为主,扮演着往昔专属于两个女人间的主角。
毫无征兆打了个喷嚏彻底清醒过来的高静慵懒的伸了伸腰,原本打算下床穿鞋梳洗却皱眉道:“国芸,我突然眼皮直跳,他不会出事了吧?”
“以前听说恋爱中的女人特别容易变蠢,原本还不相信,不过听到你这话,再结合这些天你的种种行为,我是越来越相信了。”忙着穿衣的李国芸嫣然一笑,妩媚的脸庞掺杂着些许捉弄。
“谁说的?”高静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撑着脑袋。
并不打算对这个话题继续深入的李国芸隐隐升起股五味杂瓶,说不出滋味,酸甜苦辣咸让李国芸鬼使神差脱口道:“对了,他去香港这么久都没给你打过电话?还是你们偷偷联系过没告诉我?”
“真没有,自从上星期天离开后,都过一个星期了,他还是没回来,连电话都不打。”就仿佛父母不答应生日送洋娃娃的小女孩一样,高静很不高兴的撅着嘴,这无法让人朝生气动怒联想的神态突然大变,搂着李国芸急道:“自从他走后,平时上网就特意找一些关于香港的新闻,似乎最近那边很乱,刚才眼皮一个劲跳,不会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吧?”
“胡说八道。”李国芸言不由衷的指了指高静微微皱起的小鼻子,只顾分析形势的高静并没有注意到李国芸哭笑不得外表下的那一抹担忧。
忙着梳洗的李国芸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呼喊,知道高静这个主人一门心思只牵挂着千里之外的某个男人,一时半会恐怕不舍得关上那台笔记本电脑,腹诽着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只能客串高静这个主人家的李国芸下了楼,老远就看见客厅中被佣人安慰着的徐静芸,止不住的泪珠加上不断颤抖着的肩臂,只能朝歪处想的李国芸忙道:“静芸,怎么了?”
“我哥被抓了,听说下午南京军区就派人将我哥带走,似乎要送到东北的军事法庭接受制裁。妈因为这事一直跟爸吵,后来爸搬到队里面住,今天起床我听见妈要跟爸离婚,还打电话要爸去民政局签离婚协议书。”大惊失色的李国芸过滤了后面一段家庭单方面的错综复杂,满脑子只是徐静生已经被逮捕这平地惊雷的讯息,似乎还要移交军事法庭审判,到底犯了多大事才会沦落到这步李国芸相当模糊,但以徐家的强硬若是普通案件恐怕不至于闹到为人父母走向离婚道路的程度。
佣人识趣的离开客厅,能够进入豪宅做上等佣人,单论素质也对得起每个月让白领艳羡的薪水。心思细腻的李国芸没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怀着这事与陈杨毫无瓜葛的侥幸心理坐在徐静芸身旁,安慰道:“静芸,到底你哥出什么事了?”
“爸跟妈不说,爷爷也不说,自从哥进去后,一家子整天死气沉沉,爸跟妈白天当着我跟爷爷面不吵,但比陌生人还生疏,吃饭的时候还能嗅到一股酝酿着的火药味,但晚上各自回房,总能听到隔壁屋传来的吵架,我隐约听见似乎我哥做了件相当荒唐的事情,竟然惊动到军.委亲自下发逮捕令,以前大院中笑脸迎人的亲朋好友在哥出事后,就变得躲躲闪闪。”这对于徐静芸来说只是通发泄的解释并不足以让李国芸获得足够的有用讯息,徐静芸在乎的大体是家庭中的纷争与覆灭,但李国芸在乎的却是徐静生到底做了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案子,竟然要劳烦军.委亲自动刀刃,直觉告诉李国芸这事八成与陈杨的香港之行沾亲带故。
丝毫没注意到李国芸妩媚脸庞的渐渐泛白,对于眸子内不争气只顾着朝外涌的露珠,徐静芸只能采用最原始的玉指擦拭,沉下心道:“今天大清早妈给爸拨了通电话,似乎手机欠费还是没电,破天荒用了大厅中的座机,恰巧我的房间有一部分机,偷偷举起电话窃听后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来哥盗了国家的一批东西,并通过多方渠道卖了出去,如果哥真被带到军事法庭,恐怕就要被立即枪毙,原本凭爷爷的关系,再不济也能保住一条命,但是事情闹得太大,似乎军政双方不少跟爷爷有过节的人都卯足劲落井下石,就连赵姐姐都要跟我哥过不去,爷爷因为这事最近经常咳嗽,说是犯了老毛病,但我看是心病,给逼出来的,再这么下去,我们家就彻底完了。”
如果徐静生这件案子真到了无法自保的高度,恐怕神神秘秘跑到香港替徐静生跑腿的陈杨不见得就逃得了干系,就算陈杨手头上的事与徐静生目前的案件毫无瓜葛,但绕进死胡同的李国芸却一厢情愿认为陈杨肯定替徐静生干过不少类似违法乱纪的事,树倒猢狲散对于以身犯险直接介入的陈杨来说无疑相当奢侈,因为这对于李国芸都能摸透的利害关系,无异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徐静生是主犯,无疑陈杨就是从犯!
虽然这些猜测缺乏足够的说服力,但谋而后动的性子让李国芸做出一个决定,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高静知道,只要陈杨一天没被定罪,只要这案件尚未浮出水面,就不能让整个人彻底栽进恋爱漩涡的傻妞胡思乱想,李国芸不希望看见高静整日以泪洗面,可还没想好该如何掩饰过去,耳边就传来一道难以置信的惊呼:“静芸,你说你哥犯事了?那么陈杨呢?他是不是也被逮捕了?”
李国芸俏脸煞白,最担心的,依然是这倔强的傻妞日思夜想这经不起推敲的复杂关系,李国芸暗暗叹道:“陈杨,希望你千万别出事。”
三代人都效忠刘景林的方家并不介意奴仆的身份,骨子里的奴性让方华生不敢朝刘家暗地里下刀子,但方家传到方龚这代,起过心思,但时机不成熟,加上长期的环境熏陶让这类思想仅仅停留在理论却无法付诸于实践,只不过方龚起了一个开头,没留下过程,至于结局更是遥遥无期,在那个只要有商业头脑就能赚大钱的时代里,如果方龚能够毫无顾忌踢开刘家自立门户,或许方家就能摆脱这仿佛与生俱来的奴性,可惜不缺天时不缺地利更不缺人和的方龚始终没能迈出那步,到了这个只能靠头脑还得比人更胜一筹才能赚钱的时代,方华生即使偶尔升起歹念,但也理智的没做深究,他不傻,凡事讲究互惠互利的方华生觉得倚着刘家这棵大树相当明智,但这建立在刘景林依然健在这个前提。
整整一个上午,一直替陈杨出谋划策的方华生算得上掏老底掏心窝,想赢得别人好感就得无休止的付出,这种年纪就能得到刘景林亲自赠送名片,尤其谈吐不凡沉稳冷静,丝毫没有年轻人的骄躁,崇拜刘景林眼光老辣近乎盲目的方华生将陈杨视为一株能长期栽培收获的摇钱树,毕竟刘景林的亲儿子都不一定比方华生更了解这位白手起家的刘老爷子,当年方龚曾搜集到大量关于刘景林的资料,并做出一系列极具针对性的评估,最终得出的结论,九死一生。
方华生将新起草的稿件递给陈杨,这份稿件对警方的部署以及逃脱的捷径路线做了详细周密的划分,正准备做一些即兴表演替陈杨讲解,被方婕带来的手机突然产生一股轻微的震动,双卡双待的手机一般需要接听只会奏响一曲哀怨情仇的《笑看风云》,如果出现震动无疑拨号人的份量极大,阴晴不定离席并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这种看似不礼貌的举动不会招致陈杨的反感,谁没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尤其还是方华生这种专捞偏门的投机商人。
没想到打电话的竟然是刘景林,受宠若惊的方华生依稀记得上次跟刘老爷子通电话还是十年前的事情,怀着兴奋的心情接通电话,许久才听到刘景林吱声:“华生,我有一个侄子正在香港,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很奇怪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哭泣,不过方华生理智的充耳不闻,正色道:“刘老爷子,不知您这位侄子是不是姓陈?”
似乎刘景林很惊讶方华生的回答,沉默片刻,平静道:“他找过你?”
“对,他今天大清早就到公司找我,现在还在会议室。”方龚曾说过,永远不要轻视一个看似越老越糊涂的老人,看不透潜藏在年轮数字下的丰富阅历,就永远读不懂阅历积攒下的沉稳老练,大智若愚需要丰富阅历不断抽丝剥茧的沉淀,就算亲眼目睹白手起家的刘老爷子疯癫痴呆,也不要相信这经不起推敲的表象。对父亲这段临终遗言记忆犹新的方华生打心眼卑躬屈膝,并不觉得这种毫无男人气概的觉悟值得羞耻,只能说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方华生忙道:“刘老爷子,要不要把电话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