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崔明羽一行人平安送往下榻的酒店,高静归返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别墅的客厅内,只剩下陈杨与刘景林两人,至于那些原本还在忙碌着的佣人,似乎得到了高静的某种授意,并没有在高静离开的这段时间打搅两人。
归返途中,高静脑海内不断分析着自己与陈杨目前的关系,这种在她看来随时会成为钢丝线的关系,她不得不小心对待。她很清楚目前与陈杨姑且算得上朋友,但同样清楚自己敢作敢当的性格,她不认为自己理性的思维就能抵挡来自身心的背叛,她很清楚只要她愿意,那么她与陈杨表面上这层朋友关系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基于对自己美貌的惯性思维,高静不认为陈杨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毕竟一个肯深入窑子找婊子叙旧的坏男人,不可能在秀色无边的自己面前还能保持正人君子的那份定力,对于能不能俘获陈杨,高静有着一种基于天性的直觉,还有一层让她娇羞的肯定。
只是,说到底陈杨与李国芸之间有着一段不伦不类的关系,即便李国芸曾似模似样否认与陈杨耐人寻味的关系,但她依然对李国芸有着一种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敌意。
“刘爷爷,你们在说什么?看你们谈的这么开心。”高静强压下心坎上复杂的思绪,鼓起她自认为是勇气的玩意迈入了这间充满欢声笑语的客厅,虽然这间房、这条路她也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但此刻在她眼里,却又那么陌生,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刘景林笑道:“小静,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跟小陈在聊些年轻时遇到的趣事,尤其是记忆中那段漂泊风雨间的黑白岁月,虽然很苦,但总能在苦涩中寻找到不少让自己坚持脸上笑容的记忆。记得有一次,有一个阔太太给了我两个大洋,让我带她去捉奸,没想到最后认为她男人找小老婆的阔太太见到她男人时,却看见她男人正替她准备着生日礼物。”
高静微笑着坐在一张独立的沙发上,笑道:“哦,她男人还真是有心,还能记得她的生日。”
高静意外捕捉到刘景林与陈杨脸上那抹不敢苟同的玩味,疑惑道:“怎么?难道不是吗?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表情?”
“小静,原则上你的想法并没有错,但你忽略了我之前提到的一些敏感词汇,看样子你忘了这阔太太之所以乘坐我那辆拉车的初衷。”
刘景林和蔼的摇摇头,笑道:“她男人确实在替她准备一件生日礼物,但这件生日礼物却有两份,一份写着那阔太太的名字,而另一份写着的名字,却是她男人搂着的漂亮女人。没想到这偷腥的男人竟然找了一个跟他老婆同月同日生的情妇,巧合的是,这情妇还是那阔太太的金兰姐妹。”
高静原本怀着淡淡笑意的俏脸突然泛起一抹病态的苍白,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对于老人讲述的真实故事,做贼心虚的高静很明显联想到自己与李国芸日后可能产生的尴尬关系。高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扮演第三者的角色,这种尚未发生的事情在一个女人近乎偏执的思想中,早已演变为铁一般的事实,因为不知不觉中,高静早就陷入到自己一厢情愿的遐想之中,这种下意识的遐想却让此刻的高静无由来升起一股愧疚。
先前老人刚提到情妇两个字,高静本能性就产生一股鄙夷,似乎对那个介入别人幸福生活的女人充满着憎恨,这并不是高静主观意识对社会现象的抵触,而是儿时有着一段算不上愉快的童年,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分居离异。小时候不懂,单纯的认为这是大人们不喜欢自己,认为自己不乖所以产生了别捏,长大后才知道事实的真相,原来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强行拆散了她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所以她憎恨那些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更憎恨思想肮脏贪恋女色的臭男人。
可是,当听到刘景林最后一段话提到的金兰姐妹四个字,高静下意识就联想起她与李国芸的关系,她悲哀的发现,她渐渐成为了以往最令自己憎恨厌恶的第三者,破坏别人幸福的坏女人。
高静不自然道:“刘爷爷,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阔太太给了我两个大洋,嘱咐我千万别将那日的事情抖露。然后那阔太太就落寞的离开了那条街道,我看她神不守舍的模样,也曾表示愿意免费载她回家,但她委婉拒绝了我这个请求。”
“她为什么没有质问她那位金兰姐妹,为什么要破坏她的幸福家庭?”
高静神色如常,但语气却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悲戚,那种紧张落寞很轻易就引起陈杨的疑虑,但清楚高静有过家庭悲剧的刘景林并没有任何疑惑,有一点感触,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高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道:“不好意思,刘爷爷,那个阔太太后来怎么样了?”
这原本只是试图摆脱尴尬的转移话题,却引来刘景林唏嘘的惆怅:“其实我一直很后悔当日为什么要在乎那丁点算不上买卖的生意,明明清楚那女人的反常,却没有将她平安送回家中。其实我也是半个月后才知道的结局,我离开后,那个神不守舍的阔太太就孤零零走到郊外的湍急河流,据当地的渔民描述,大概天黑的时候,那个在他看来以为是欣赏风景的阔太太就投河自尽,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临死前说了一些话,算不上临终遗言,却让我这个知情者升起一股至今无法消除的愧疚。”
高静下意识道:“她说什么了?”
“她是我的妹妹,而他,却是我的男人,我该为了我的男人去伤害我的妹妹,还是该为了我的妹妹去伤害我自己?看样子现在我已经找到了答案,其实我的男人很好,我不应该这么自私不允许我的妹妹享受这份幸福,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说缘分是能够保留到下辈子的,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既然今时今日注定这辈子无法继续维持这来之不易的爱情与亲情,那么我相信老天会可怜我,让我将心中那些无法割舍的爱情与亲情留到下辈子挥霍,让我能与我的男人,还有妹妹,再续注定这辈子无法继续的半生缘。”
老人没有理会高静的黯然泪下,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渐渐泛起一股悲戚,落寞道:“多善良的女人,多伟大的女人,但是,在我看来她却相当愚蠢,但这份愚蠢却值得我钦佩。”
高静缓缓起身,哽咽道:“刘爷爷,您先坐,静儿回房换件衣服。”
高静还未征询刘景林的同意就落寞的朝外走去,这种压抑的气氛让陈杨同样产生一些感触,对刘景林讲述的真实故事,这种原本在陈杨认为只会出现在琼瑶小说里面的桥段却真实的在现实中上演,对于那个女人看似愚蠢的做法,陈杨在感慨之余还有着些许惆怅,因为这个故事他之前已经从老人口中听到过一次,只是心思细腻的陈杨很理智没有去探寻故事的结局,在他看来能够让老人记忆犹新酝酿惆怅的故事,结局不见得就是童话故事的美满,也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让老人再次回忆这段心酸的往事。
即便先前就曾分析出最接近的结果,但从刘景林口中获取真相的陈杨同样有着难以置信,在他认为无非是悬梁自尽含冤而死的结局,却只猜对了一半,因为故事的另一半,却是女人这份看似愚昧天真的临终遗言,他很清楚那个女人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脑海中并没有任何的怨恨,她的胸襟让她在丈夫与妹妹间无法抉择,她宁可相信这些不切实际的缘分之说,也不愿破坏她与丈夫以及妹妹的这份情谊,她甚至固执的认为这份早已千疮百孔的缘分还能保留到下辈子。
只不过,这种在陈杨无法理解的错综复杂,对于另一个同样陷入到情思中的高静来说,却是一种残忍的精神折磨。高静害怕自己的介入会让李国芸成为刘景林故事中那个阔太太的翻版,但她又无法割舍对陈杨朦胧的情愫,这种懵懂中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真实与否的感觉,在尘世间男女感情纠葛中往往要比真正的爱情还要执着,还要激烈。
或许一对原本相容以沫的情侣在品尽爱情的滋味后,会渐渐疏离甚至分手,又或者一对还未上升到情侣关系的男人女人,会因为彼此难以抑制的悸动而相恋相爱,最后手牵手走到了一起。
但最让人无法抑制的情感,却是朦胧中那种一见锺情的执着,那种偷偷暗恋对方,理所当然认定这个事实的执着。
很不巧,目前患得患失的高静恰巧就是这类一见锺情的典型!
“喂,好,我这就来。”
高静不自然的看着眼前颤动着的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很清楚的告诉她,那个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人,已经来了。犹豫不决的高静最终还是选择坦然的面对这个事实,她知道不能继续逃避这份在她看来已经是孽缘的情愫,因为那个她不想见到的人,正是李国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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