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劝我!这次我可是铁了心,就当我好奇,想恶补一下知识。”
面对陈杨欲言又止的扭捏姿态,陈国斌在对方尚未酝酿好情绪的前提下,率先让对方蓄势待发的劝解归于平静,陈杨犹豫了好一会,才用点头的方式无奈同意了陈国斌这种看似荒唐,实则饱含深意的决定。
陈杨同样有着自己对人性拿捏的精准,对于陈国斌这种决定,即便是徐静生、黑衣男人这些个外人都能揣摩到真实用意,与陈国斌生活十多年岁月的陈杨难道就会例外?对方这种做法,无非只是想增添一块筹码,纵然陈杨无法在徐静生规定的时间内达到对方心目中的理想高度,但若是陈国斌同样加入到这项训练,不见得结局就会与陈杨一般无二。
对于学习,尤其是那种短期内拔苗助长型的走马观花,看似憨厚的陈国斌却有着让陈杨汗颜的领悟能力,既然清楚对方这种与生俱来的异于常人,于公于私纵然陈杨有着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终究无法用理性的借口让对方信服。
至于情感这张底牌,陈杨理智的选择放下,因为陈国斌之所以执意搀和这滩浑水,很大程度上恰恰就是感情用事这层因素,原本能够作为底牌并说服对方的情感规劝,却让陈杨有种理亏的尴尬,似乎深明这理亏的情感规劝只会在数秒内遭受逆袭,最后愣是无法找到一切有可能的语段进行反击。毕竟执意以身犯险,却不容许甚至拒绝作为兄弟的陈国斌的帮助,陈杨不认为自己能够拥有那份学识、那份定力用一种近乎违背常理甚至颠倒黑白的情感理智将对方尚在摇篮中的决心扼杀。
徐静生玩味道:“你们也别争来争去的,既然都清楚我的计划,以及存放军械的厂房,你认为你们还有一争高下的必要?”
徐静生这番话让陈杨与陈国斌为之一愣,不过也在下一秒明白了对方那未曾摆在明面上吐露的深意,两人心照不宣泛起一抹苦笑,因为终于猜到对方的’险恶用心’。不管是陈杨,还是陈国斌,打从听到徐静生透露军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彻底丧失了行动自由,尤其是陈国斌,只要陈杨执行的任务宣告失败,即便徐静生没有痛下杀手的心思,也不见得就能免除遭受流放的命运。而之所以要让两人一同前来观摩这批无时无刻不再透露着危险的军械,无非只是想用一个更为合理的借口软禁陈国斌,这恐怕就是刘邦式的人物最不缺乏也是最典型的心机。
“不知训练何时开始?训练的时间需要多长?交易的时间又在何时?”陈杨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没有任何的废话,这份直接切入主题的定力让徐静生暗暗点头。
“训练的时间不多,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不管成败,都不会延长训练的时间,因为交易的日期就是下星期,也就是说,只有不足七天就要完成这笔买卖,毕竟夜长梦多,最起码对我来说,只要这批军械还没有顺利交到大圈手中,我就会一直寝食难安。”
徐静生朝陈杨伸出三根手指,平静道:“当然,今朝有酒今朝醉,至少今天,你们还能享受一下人活于世,最快乐最销魂的风花雪夜,千万别拒绝这份享受,因为这很可能是你们最后的晚餐。”
“你不怕我们将这事泄漏?”
“不怕,因为你们没有这么傻。”
陈国斌语气有着耐人寻味,这种不似说笑的韵味迎来的并不是徐静生疑神疑鬼的捉摸不定,而是沉如水的定力,这份宁静致远的淡然让习惯对方流氓模样的陈杨极不适应,但对方能够如此果断给出这么一种算不上答案的答案,陈杨有着一种预感,就是徐静生很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就连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暗棋,让自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会如此心安理得认为自己与陈国斌都不会泄密。
诚信?守信?
对于生活在目前这种物质至上的年代,高尚的品德只会出现在一些名面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口中,私底下的勾当就如同一位腹黑的贪官在疯狂贪污民脂民膏的同时,还在不断宣扬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种典型的正派口号。哄哄一些小学生也就罢了,毕竟在分辨是非黑白这种能力上,他们还只是少不更事的孩童,毫无社会经验不知社会险恶的他们,最想获取的并不是成年人追逐的房、车、事业,而是一张廉价到只需不到一块钱就能购买到的奖状,或者是一句不知被老师重复过多少次的表扬。
世人总以为诚信守信是衡量一个人思想道德的标准,却忽略了当一个人在遭受环境侵袭的前提下,不可能还能恪守心底那份时常不厌其烦念叨的品德,甚至那些代表品德优劣的言辞也只会成为在某种特定环境下哗众取宠的工具。试问在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的今天,又有谁敢拍着胸膛问心无愧告诉世人,自己是一位拥有道德底线的君子?这无非只是一种试图在人前证明自己的行为,从根本上来说就充斥着人性的卑劣,一个认为自己拥有良好作派,在思想意境上始终拥有优越感的凡人,这辈子甭想摆脱俗人,甚至小人的身份。
因为这是潜藏在人性的私欲,何谓名利?利,自然代表着物质上的满足,名,难道就不是精神上的满足?这层道理看似简单,但有没有想过为何名在前,利却在后?那是因为世人在抨击利益带来危害性的同时,却忽略了名声能否给世人带来同样的危害。不可否认当世人惯性思维中渐渐习惯利益是衍生一切争端的祸源,却从未想过名声要比实际利益带来的危害性更甚,因为贪图名声古往今来那些腐儒已经在历史的逆流中书写了一笔笔罪状,这并不代表名声好与坏就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已经超尘脱俗达到圣人的境界,这只能说明名声要比实际的利益更危险!
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不到的东西,往往才最可怕。
徐静生笑道:“因为你们让我肃然起敬的兄弟情谊!我很相信,不管是谁,在对方尚且还喘着口气的前提下,都不可能做出会波及到对方性命的蠢事,对吗?”
“果然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先前一直不清楚你为何拥有这份信心,但我并不觉得你比我更懂自己,只能代表我在看问题的大方向上往往忽略了内心中最真挚、最浅显的东西。”
陈国斌长叹一声,苦笑道:“这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管是不是,最起码在我看来,你们这份兄弟间的情谊确实让我羡慕,更值得我尊敬。”
徐静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玩味道:“既然如此,是不是该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好,不管我们最后能不能顺利完成训练并达到你所要求的高度,但最起码我们都会尽力去完成那项具有针对性的训练。”
陈杨微微点头,说完后下意识望向身旁神色坚毅的陈国斌,低声道:“哥,谢谢。”
陈国斌意外的望向陈杨,似乎很怀疑自己的耳膜是不是产生错觉,因为陈杨这种称呼已经是记忆中近乎六年前的事情,自从老人离世,选择封闭心灵的陈杨就再也没有用过类似的词汇称呼过这位戴着憨厚面具的汉子,彼此的称呼也渐渐改用了最为直接的名讳。瞧见陈杨脸庞那抹真诚,陈国斌这位在常人眼中高大粗犷的汉子竟然泛起几颗清泪,拍了拍陈杨尚算宽厚的肩旁,没有说话,只是这份只属于兄弟情谊的气氛愈演愈烈,这幕只有男人才能读懂的场景让徐静生与黑衣人同样有着感慨。
“好了,两个大老爷们还这么煽情,害不害臊?”
似乎无法忍受这种同性相吸的反逻辑思维,即便清楚眼前的难兄难弟并不是喜好流露那种令人发指的断背山情感的大老爷们,徐静生依然选择将两个尚在传情中的难兄难弟拉回现实,笑道:“时间不早了,这样吧,高升,你负责打电话,跟那间私人会所订个包厢。”
高升,就是那个始终沉默着的黑衣人的名讳,对于徐静生的吩咐,高升只是点点头,就从口袋取出一部手机走出了这间储藏着大量军械的库房。
看着高升离去的背影,徐静生笑道:“别看他平日里闷声不吭,而且很难给人一种存在感,但这个退役下来的军人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特种兵,服役时曾躲过猫儿山,打过越南仔,最关键的,就是他曾接受过某些惨绝人寰的特训,谈不上悲壮,但却是一种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他曾告诉我,与他一起接受过那次特训的军士,十个有八个都患上了心理疾病,其中还有不少人惨死在那场特训当中,当然,这种残酷的特训不可能属于我国军队内部的统训项目,而是当时以美国主导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发起的友谊式集训,世界各国只要拥有一定军事力量的国家都会受到邀请,特训以及演习的地点选择在了亚马逊森林。当然,这场所谓的友谊集训没有被媒体公开,而且训练的内容不仅残酷,甚至算得上令人发指,像我这种旁听者都会毛骨悚然,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以及气候下,别说用一些野生动物或者昆虫果腹,就连活人,也会成为那群饿昏了的疯子在桌前的一道美味佳肴!”
“活人?”陈杨惊愕的望着不似说笑的徐静生,不经意瞥向那位仍在仓库外摆弄手机的高升,脚底下意识升起一股凉气。
徐静生似乎很满意陈杨这种表情,但联想到当初的自己还要不堪,不由苦笑道:“好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军人,尤其是优秀的军人,不仅值得我们尊敬,而且也千万别怀着驾驭他们的滑稽思想去主导对方的行为意志,这并不是这些优秀的军人不可驾驭,而是我们没有这种值得他们推崇甚至信服的经历与能力。所以,如果你想赢得那支华裔雇佣军的信任,最起码,你要明确他们之所以拥有这种能力跟财富,是他们该得的!高升曾告诉我,能够在穆斯林信仰统治下的阿拉伯甚至大半个中东肆意闯荡,那些雇佣军每个成员在恶劣的环境下不见得经历就要比高升简单,所以,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努力提升自己能力的同时,也要将他们作为你学习的榜样!这样,你才能获取对方的尊重,才能更有把握执行并完成这项任务!”
“我知道了。”
思索良久,陈杨喟然长叹,嘴角不经意悬上一抹浅浅的笑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