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的温泉别院依旧一如阿七第一次见到那样美,再次回到这时,阿七却感觉恍如隔世,还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呢。
“我给你们留下两百人,我先去拜见陛下,若是一切顺利,便来接你们一起入宫去见姑母。”薛漠顿了一下,面上犹豫一番,凑近二人低声道:“若是我两日未归,你们立刻回靖北,不,去南梁,去投靠父亲,嗯~,还是去靖北吧,若有人愿意跟你们,带兵去其它西域之地......”此刻,薛漠也不知道该怎么吩咐二人了,最后只得叹了一声气,无奈之意溢于颜表。
此情此景令程寒峰瞬间体会到那时薛漠与阿七为他着想的心情,可能是即矛盾又难过罢?
“我随你一起去......”程寒峰忽然想为他做什么却被薛漠抬手阻止,“你不欠陛下什么。阿七你也不欠陛下什么,你给的,比他给你的要多的多。你们,为自己而活吧。”
“兄长......”程寒峰心中一阵酸痛,短短一年的时间,程寒峰已经把薛漠、阿七当做自己最亲的亲人,此刻听出薛漠很有可能一去不回,不由地抓着薛漠衣袖,恳求道:“薛漠,要不我们回去......”
“我们虽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以我觉得,陛下并不是这样的人。当初为了保住我,便直接叫我离开,让人代替我......”此言一出,薛漠、程寒峰顿时放下心来,薛漠还真有些害怕燕帝卸磨杀驴,面上自然一松,道:“我先入宫去,你们今天好好休息。”说完,便回房收拾自己,顺便让人送了两套还未上身的锦衣过来给二人,薛漠沐浴更衣后,带着一百铁鹰骑直接去了长安。
且说薛漠进了长安,让铁鹰骑去靖北王府,带着两个手下直奔大明宫,宫门前侍卫认识薛漠,验过宫籍,很快便放行让其去求见燕帝。
此时的燕帝不在勤政殿批改奏折,也不在后宫哪位佳人宫中,而是在永寿宫中,与母亲薛太后喂药。
自阿七离开后,薛太后便一直身体不舒服,等匈奴毁约,阿七自尽消息传来,薛太后当场便吐了血,晕了过去,待转醒,薛太后似老了十多岁,整个冬日几度危险被抢救回来,开春接到薛漠报平安的书信后,方病情稳定下来,可明眼人都看出薛太后元气大伤,只怕就只是这几年的事。
可去年年底的冬日分外寒冷,薛太后又病倒,一直在病床上养着,本想着熬过冬日便能好许多,事也是如此,熬过冬日,薛太后自是觉得身上轻快许多,见外面树枝上发出新嫩的绿芽,便兴起而至地出去走了一番,不想这暖暖的春日忽然倒春寒,把许多新开的小花吹落,薛太后见了,当晚又倒下,昏睡几日后才醒,醒来无比清醒地告诉燕帝自己大限已至,让他叫薛漠等人来看她。
燕帝本是见母亲清醒心中无比欢喜,却忽闻母亲说此不祥之语,顿时心如刀绞,强忍着眼鼻中酸涩的泪意,安慰她说太医道她情况已经改善云云,让她莫要说此不吉利的话。
薛太后却笑着摇头,坚持叫他把薛漠叫回来,燕帝口上虽应,但却没往心里去,不想母亲日日醒时便坐于窗前,口中喃喃薛漠什么时候到,又见其原本极秀丽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老去,不禁心惊肉跳,立刻发八百里传书给薛漠,太后病危,要见他。
薛漠来到永寿宫时,薛太后已喝完药沉沉睡过去,燕帝在外间见了薛漠,燕帝见薛漠不复当年那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嬉笑模样,整个人都稳重内敛起来,少了之前受封靖北,成为靖北王之时冰冻三千里的冷冽,到也看着越来越不错的模样。
而薛漠看燕帝却是觉得他整个人比之原来要年轻许多,想来是近两年来一次次的胜战,抹掉了近百年来中原对匈奴的畏之如虎的心态,也洗刷了他记在心中二十多年的耻辱,周边国家对大燕越来越畏惧,收复河间河西之地也不但使土地增加了,也增加了许多赋税,所以燕帝看着年轻了,这不奇怪。
若不是薛太后近两年一直生病,那燕帝现在可谓是他最舒心的时候。这一点,自然是被薛漠从他的脸上也看出了出来:疲惫与担忧,从面色上看出这疲惫与担忧似乎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这与他留在长安的人暗中发给他的信息是相符的。
“快起来,你来的不巧,母后才睡着。”燕帝上前两步,微微弯腰伸手示意他起来说话,薛漠顺从地起身,近距离地闻到了燕帝身上淡淡的药味,仔细分辨,便是很多固本培元,药性温和药材混合的味道。
看燕帝的脸色,并不需要这样的药,难道是母亲她......薛漠斟酌着用词,慢慢道:“臣是太后的晚辈,姑母待臣极好,听闻姑母病重,臣如五内俱焚,恨不得插翅飞到长安,还请陛下恩准,臣想见见姑母。”燕帝闻言,不疑有他,他自是知道,薛漠对母后极孝顺的,不由的点头应允:“你且安静些便是。”
“喏。”
燕帝引他来到内室,一进来,薛漠立刻觉得一阵热浪扑来,让现在已经十分耐冷的薛漠立刻起了一身毛汗,燕帝进来后,便去做到一边比较通风凉爽的地方,薛漠跟着宫娥来到薛太后床前,宫娥轻轻撩起厚实的纱帐,薛漠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那个薛漠熟悉无比,时刻都是精精神神的女子此刻苍老而无力地躺在软软的寝具里,呼吸时短时长,原本如海藻般茂密黑亮的黑发,也变得稀少花白,原本娇美的容颜已不再,变成如今的形如枯槁,脸色蜡黄,观其面相,竟有灯枯油尽之相,薛漠瞬间心中大痛,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得转身飞跃出薛太后的寝殿,眨眼间出了宫殿,扑到种在永寿宫的那株巨大的紫藤上,任眼眶里的难受与痛苦默默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