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薛太后让阿七留宿永寿宫中,以便第二日好去骊山的温泉宫。
前来请安的燕帝闻言,无奈地转头看看窗外的发出蝉鸣的大树,如今秋老虎还在,去泡温泉?好吧,有个任性的老妈就得受得住各种奇奇怪怪的事的发生,燕帝掏出手绢擦了一下因为天气而热的流汗的耳后。
“那我让皇后准备一下,明日我陪您去。”
“不用了,我就是这待腻了想换个环境,短则两三日,长则半个月就回来,有小七陪我,随便打个包裹,有辆车就能走。你跟着去,不但大明宫要搬空一半,整个朝廷都有跟着去,没几日是收拾不好,就不麻烦了。放心,你生辰我会回来的,毕竟今年你也有四十了,是该松散一日。”薛太后说着看到燕帝头上的花白头发,心下微酸,儿子才四十岁,却看上去要比自己还老,为了大燕,儿子可真是熬干了心血。薛太后忽然生出一种当初造反是不是对的这样的感觉,但这个异样的想法立刻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只对他叮嘱:“你自己多休息,不要太过于操劳。”
“皇儿知道。”燕帝拱拱手,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未放到心上。薛太后看出后顿时有些灰心丧气,罢了罢了,你不喜欢我管,我便不管罢。
薛太后最后没有再说什么,只留他用了午膳,席间叫阿七出来作陪。
燕帝一向政务繁忙,已是许久未见阿七,如今一见倒也有些开怀:“嗯,不错,阿七长高了,也长胖了。”
“面容也白皙许多,有些女儿家的模样。”薛太后此话一出,燕帝阿七两人脸色微变,阿七是因为她抗拒自己女子身份,而燕帝则是心中大囧,燕帝转头对着阿七左看右看,觉得除了相貌上有些雄雌莫辩外,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动作习惯都与男子无异。燕帝再次打量阿七,才惊觉一事,或许正是因为阿七的打扮及动作习惯,他都快把阿七当做一个小郎君来看待,面对容貌与表情都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阿七,他很难像对待自己那个长得像老爹的同母异父,十多年前无意丢失的那个弟弟那样做到无视。
“嗯嗯,是啊,是啊。”燕帝打了个哈哈,提出建议:“不过,我觉得阿七你穿女装的话会更有女孩子的模样。”
“嗯嗯。”阿七低下头,闷声不吭地埋头吃菜。
对于阿七这样的回应,燕帝有些奇怪,转头看向母亲,薛太后只是向他打了眼色。
饭毕,薛太后打发阿七去消食后,才把对阿七性情的猜测对他说了,末了,又道:“我这些孩子,也就只有阿七,才生下来就因我受了拖累,被送到那深山老林里,受的些罪,她这孩子又是我这些孩子里最笨的一个,我如今也只想让她平安喜乐的过一生,明年她便要行笄礼,可她的婚事还没着落,如今又是这样一个性子,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薛太后说着,抬起衣袖,轻拭眼角泪光。
燕帝虽知母亲是在假哭,但还是被她的模样搞的头大,只得说道:“那您要是看中了谁,我去帮您问问看,但您莫想着只从五姓七望里找,他们谁不知道阿七的身世,只不过是在装糊涂罢了......”燕帝看到母亲脸色不好,只能把剩下的话改了:“阿七性子单纯,有赤子之心,还是找点家世一般,家庭简单的好。”
薛太后的脸色越发不好了。
“家世不好,有我,有小五给她撑腰,人家只会把她供起来,家庭简单,就不用陷到家长里短的纷争里。”
“可世家更好些。”薛太后脸色微晴,在嘴里嘀咕,可这嘀咕声也太大了点,燕帝都听到了。
“那您看中谁,我就去帮您问问,如何?”燕帝僵着笑脸,只能妥协。
“你早说这话不就完了吗?!”
感情您就等着我跳坑哪?!燕帝抽抽嘴角,不等母亲继续挖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就帮您问问啊。母后,儿子先去处理政务。”说完,燕帝一本正经的行礼,转身,依旧虎步龙行,却用比平日快了三分的速度离开了永寿宫。
“嘿!这小子,老娘我就这么不靠谱吗?!”薛太后看着匆匆而去的儿子,挑眉埋怨。边上的梅姑姑嘴角抽抽,心里暗道,您还真是整个大燕最不靠谱的人。
永寿宫的夜晚既寂静又热闹,说寂静,那是因为住着这么多人的宫殿在熄灯后就悄然无声,说热闹,是因为永寿宫中的花园里许多的昆虫正在开唱狂欢曲。睡在宽大舒服的床上,摸着滑软如婴儿皮肤的寝具,阿七有些失眠,对于骑着马都可以睡着的她,失眠是从未有过的,最近两天,阿七不知为何,陷入一种莫名的暴躁情绪,胸口也有些硬的发疼,姑母的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她,阿七,你是女娇娥,还是男儿郎?
第二日,日上三竿,睡的饱足的薛太后才坐着一辆低调却十分舒适的马车,带着阿七出发。面对长安繁华的街头,阿七自是不肯坐车的,骑着心爱的坐骑小黄,跟着车子慢悠悠地跟着车子。之所以慢悠悠,那完全是因为马车要不时停下。
“小七啊,我听到有卖糖葫芦,给我买一串。”
“小七啊,我闻到有桂花糕的香味,去前面南园买一份。”
“小七啊,这家的玩偶做的颇有趣味,你去每样买一个。”
“小七啊,等会路过刘氏果脯点,你进去给我每样买一份。”
等一行人出了长安,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阿七也明白了另一辆马车的作用,不是给自己坐,而是装这些薛太后一路上搜刮的东西,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心好痛。
长安城外往骊山的官道修的十分平整,又无吸引薛太后的吃食小物件,一行人急车快马,总算在傍晚前赶到骊山上的温泉宫。
一行人直接去了清风居。清风居早已有人打扫好,就等两人来住。“先净手吃饭,等消食后我们去泡温泉。”薛太后安排下两人接下来的事情。
两人洁面净手换衣服,可就算这样,阿七依旧有些灰头土脸。御厨的速度极快,先给两人送上来撇去油脂的浓浓鸡汤,鸡汤温热,上面飘着的一些嫩绿色的葱花给鸡汤增添了清爽的风味。鸡汤喝完,宫娥们给两抬上用一大一小两碗凉面。精致透亮的白瓷里盛着细长劲道的面条,面条上码着切成细丝的胡萝卜,黄瓜丝,用沸水焯过的豆腐皮丝,熟鸡肉丝,木耳丝,嫩豌豆,切段的熟韭菜,切碎的香菜等。桌上还放了不少配菜:蒜泥酱油皮蛋,白煮蛋,卤鹌鹑蛋,卤豆腐,油炸臭豆腐,豆腐乳,腌洋葱,腌白菜,腌姜......另有姜蒜汁,麻油,酱油,香醋,盐等调料。
阿七看到这些就开始流口水,可惜她不知道该加什么调料,只能看着这些干瞪眼。
御厨显然知道两人已经饿了,行了一礼,先为薛太后加调料拌了小的那碗,再为阿七拌大的那碗,各种调料的融合,混合成一碗表示我很好吃的气味,阿七刚刚喝下去的鸡汤已经把胃口打开,接过面,拿起筷子,等薛太后一动筷子,便跟着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