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与萧景琰再次见到阿七时,看到她正呆呆地看着窗台上那只大肚白瓷瓶里插的梅花。不过几日不见,阿七便瘦了一圈,此时病卧在床,更添弱不胜衣之感。
“梅花?”林殊惊讶道,“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梅花?”
阿七没有回头,淡淡道:“金陵的能工巧匠既然能做牡丹,也能做梅花,此花虽是假的,其枝干却是真的。”
“薛兄喜欢梅花?”
“不,我讨厌梅花。但却要常常看看它。”
“为何?”
“提醒自己,认清事实,也认命。”
“梅花居然有这个功效?”
“只是对我而言,是。”
林殊发现此刻的薛渊说话冷冷清清,就好像开始见到她的样子,对万事漠不关己。
“今日我们前来,是来问问,薛公子与我妹妹惠安之事。”萧景琰忍不住开口。
“我和她有什么事?”阿七漠然地瞟了他一眼。
或许是因为阿七事不关己的态度,或许是她撇开关系的冷漠激怒了萧景琰,萧景琰觉得一股怒气从心窝里升起,直窜脑门,当即拍案而起,指着阿七怒道:“我妹妹惠安因你而名声尽毁,你却说和她有什么事?!想不负责任是吧?!”
阿七眉头微皱,瞟了一眼立于一旁的何二,何二立刻上前,小声地把这两日金陵城中的流言蜚语告诉阿七。
阿七靠在隐囊上,低头沉思,右手手指不自觉地快速敲着指下的被子,林殊与萧景琰不禁被他这手指一会快一会慢吸引住时,阿七的手指突然停了,两人忽然听到一声轻笑,道:“有传言说,南梁悬镜司厉害之极,就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这流言犹如一夜春风吹绿大地般兴起,定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流言对象还是皇家公主,真是不要命了,可悬镜司为何还查不出来是何人在背后造谣,亦或者,”阿七抬起眼,目光犹如冬日寒冰,令人触之既寒,“有人不让他们查。”
“你你你你!”听出话音的萧景琰气得直发抖,“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如此推脱,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不需要你来确定。”
“你娶不娶我妹妹!你要敢说个不字,你就别想......”
“呦,原来南梁的皇室子弟视士大夫为猪狗奴婢啊?想来谁来配就拉谁来配?!”
卧槽!阿七的话就犹如一记大雷打到两人顶上,炸的两人外焦里嫩,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这话要真传出去了,南梁皇室一定会被各大世家群起而攻之!
“我我我我,我没,我没有那意思。”
“薛兄说笑了,我舅舅梁帝陛下可是曾说过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你的话可不能乱说啊。”林殊反应快,立刻把话圆了过来,“其实景琰他是想问问你,可有婚配?可有心上人?若无,我舅舅家有窈窕淑女,愿许薛兄,我祁王兄可是很看好你,希望你能成为我大梁的乘龙快婿。”
阿七看了一眼正狠狠瞪着自己的萧景琰,及一旁表情尴尬的林殊,带着一抹邪气地笑道:“我既无妻室又无婚约,不过,我这辈子打算不成亲的。”
“关于惠安公主的流言,且不用担心,很快便不会有人记得。”
余老三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金陵人,是众多金陵平头百姓中最为平凡的人,这类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特征,比如说,勤勤恳恳干活,努努力力活着,没遇到什么大风大浪,一生人平凡的没有什么可说道给别人听的,因为他的身边有更多的余老三这样的人。而这一日,同样是个与往日一般的日子,余老三如往日那样,每隔十日便去买点肉来打打牙祭,这次,该轮到鱼,便来到坊市里卖鱼的何鱼家买鱼,正是这买鱼,令他碰到了件奇事。
余老三到鱼摊时,正是坊市里最热闹的时候,各种卖菜卖什物的小贩不断吆喝着自己的货物特色,各种称斤轮两砍价声混成一片热闹景象,何鱼鱼摊前,正有一人在买鱼,余老三打眼一看卖鱼那人是坊市中有名的地痞,据说入了什么狂狮帮的胡二狗,众人不敢惹他,离他有一步远,不敢去和他一道挑鱼。
今日这胡二狗挑鱼挑的倒是快,指了看上去最肥的那条黑鱼,何鱼不敢怠慢,用草绳把鱼拴好,称斤:“五斤,十文钱。”
胡二狗摸出钱袋,细细数出十文,丢在案板上,何鱼立刻去拣。
胡二狗拎了鱼,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住,提起鱼看看,在手上颠了颠,手在鱼身上摸了摸,面色大变,转头把鱼丢到鱼案上,冷笑:“好你个何鱼!居然敢在鱼肚子里塞东西来压秤!当老子是那种吃亏不说话的主么?!”
何鱼正在低头拣钱,一时没注意,冷不防胡二狗的鱼砸在案台上,顿时被溅了一脸的水,何鱼为人憨厚,被这么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啦?胡二哥。”
“谁是你二哥?!你往鱼里塞东西,叫我爷爷都没用!”胡二狗这么一闹,瞬间鱼摊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塞东西?!不可能,我卖了十多年的鱼,来买的都是街坊邻居,不会做这种亏心事的。”何鱼慌忙摆手。
可周围着的人群瞬间热闹了,有的站何鱼这边,说何鱼不是这样的人,有的站胡二狗这边,说卖鱼的欺负人,还有的知道胡二狗的,说怪不得今日给钱给的利索,原来是想来找茬。
“你还敢说没有?!老子砸了你这鱼摊!”
“胡二狗!”一声怒喝一位武侯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你敢砸一下试试!”
“李武侯!这鱼是真的不对!”胡二狗叫起屈来。
“对不对,把鱼刨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李武侯此言一出,立刻有人纷纷说对。
何鱼立刻道:“小人立刻把鱼刨开!”说着,把一半鱼案上的鱼扒到桶里,空出鱼案,拿过那条穿了草的鱼与尖刀,手起刀落,扒开了鱼的肚子。
“哈!你们看!有石头!”胡二狗得意的笑了,招呼着周围的人来看。
“这,这怎么可能,我没塞石头啊!”何鱼手足无措,几乎要哭出来。
周围的人已经围上了,胡二狗还伸手翻弄着鱼,让大家看清楚,“你们看,这鱼......”胡二狗忽然顿住,因为除了石头,他还看到其它东西。
“金子!鱼肚子里有金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瞬间众人都顿住了。
胡二狗反应最快,一把把鱼抢回怀里:“这是我的鱼!我付过钱的,就是我的!”胡二狗有些急智,立刻把要把目光移开:“何鱼你的鱼里怎么会有金子?!”
众人闻言,立刻齐刷刷底看着何鱼。胡二狗趁机溜走。
被这冒着绿光的眼睛一盯,何鱼吓的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老板!来条鱼!”围观中的一人,掏了一把钱塞到何鱼的怀中,抓起一条鱼就跑,一旦有人带头,后面的人便跟着做,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何鱼怀里多了一小堆钱,而他的鱼都被“卖”完了。
不少人十分懊恼,就有人直接问何鱼:“何大哥,你家的鱼是在哪里打的?”
“扬子江啊。”何鱼捧着钱一脸迷茫,只见他刚说完,就有人大喊:“扬子江鱼肚子里有金子,大家快去捞鱼啊!”然后人群四散,许多人都回家去拿捕鱼什物,而有的人就直奔扬子江,而余老三跟着人群直接去了江边捞鱼。
同样的一幕在今日出现在金陵城中的各处坊市里不断上演,一时间这金陵城中无数个余老三奔赴江边,而金陵城中原本关于惠安公主与薛渊的流言蜚语瞬间被鱼肚子里有金子这样百年难遇的话题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