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全身的血一下子象沸腾了一样,身上燥热难耐,心快要跳出腔子了;小腹下面似炙烤一样难受,某个地方悄悄地挺了起来……
他看了看,尸床上顾丽华仍然直挺挺地躺着,顾老太依然一动不动地蜷在门口,面前的何莉以诱人的姿势倒在地上没有知觉。
此时除了门外枯草不时发出的沙沙声,这里静悄悄的一片死寂,哦不对,还有他手里手机里发出的“喂喂”声,那是急诊科沈医生在焦急地询问。
周大铭立即关掉了手机,又怔怔地站了片刻,心里挣扎了一会,终于颤抖着向何莉饱满的胸前伸过手去,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何莉的衣服时突然象受了惊吓似地停住了,侧耳听了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逼近。他快速收回手,悻悻骂了一句:“他娘的,来得倒挺快!”
当晚急诊科的医生叫沈万,已经在急诊科干了十年了,颇有临床经验,平时工作也很尽责。
急诊科平时和周大铭打交道很多,所以虽然电话通了周大铭没说话,但一看那号码就知道是周大铭的。你想,半夜三更停尸房的工人给你这个急诊医生打电话会是什么事?难道会是找你喝茶?开玩笑!肯定是有急事嘛!
于是不等周大铭吭声,沈医生撂下电话捎上氧气袋就奔停尸房来了。
这位老兄路过重症监护室时还没忘通知在那里值班的张医生,那是他的一个牌友,平时大家经常聚在一起打牌聊天,很是要好。半夜三更的,有事大家就分担点,总不能让我兄弟一人忙死忙活的你自己却逍遥自在吧?
其实,这个沈医生还有点恶趣味,他知道白天重症监护室里死了一个人,难不成那人只是假死,被送到了停尸房现在又活过来了?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可就严重了,重症监护室的月奖肯定要泡汤!想到张医生没拿到奖金时的那副沮丧神情他竟然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张医生牌技比他高,打牌时老是压着他打,如果没了月奖,他肯定就神气不起来了吧?嗯,最起码应该有一个月时间不高兴,嘿嘿,这就够啦!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顾丽华的尸体在停尸房里放了两天,就只有一个老太太成日在嚎着,其它家属一个不见,显得不太正常,因此白天死者的那家人家根本就没让刚死的亲人进停尸房,直接就送殡仪馆了。
除了急诊科和重症监护室医生,还有麻醉科的医生带着呼吸机也来了。最后,总值班王副院长带着一张臭臭的脸也出现在了停尸房里。
太平间这个一向阴森恐怖的地方立刻沸腾起来。
谁也搞不清深更半夜的何莉为什么进停尸房,也没搞清那老太太怎么就在停尸房门口突然倒地死了?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现在的关健是救人!
抢救工作就地在停尸房里进行。两组急救人员自动形成,一组以张医生为主抢救何莉,另一组以沈医生为主抢救顾老太太。
张医生对何莉初步检查后认定她的生命体症稳定,但意识不清,瞳孔也有些扩大,属于深度昏迷,于是赶紧叫急诊护士把推车拉来把她转到重症监护室吸氧输液去了。
与此同时,停尸房里的另一张水泥台就作了临时诊察台,顾老太被抬到了上面。麻醉师在插气管导管,随行的一个护士迅速在老太右手臂上肱二头肌的地方裹好血压机的袖带,然后将老太的胸部暴露出来,在右锁骨中点下缘、左腋前线第四肋间和剑突下偏右分别安放红黄黑三色电极片,联接导联线,调节好振幅,最后在老太的左手食指套上SpO2传感器,打开电源,监护仪立即象老鼠似地吱吱叫了两声,屏幕渐渐清晰,一连串数字显示出来:血压为零!脉搏为零!血氧饱和度为零!而在中间心率线的位置,是一条不断延升的白色直线。
顾老太什么生命体症也没有!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
沈医生刚才到停尸房一看情况似乎和重症监护室没有关系,心里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毕竟在急诊科锤炼了十年,面对紧急情况时应对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现在,他等麻醉师插好气管导管后,举起除颤机,大叫道:“大家都退开!注意,200瓦秒,开!”随即将手中的两块电熨斗样的金属板往顾老太右胸上一按,顾老太的身子象活过来一样猛然向上一挺,发出“彭”的一声响,沈医生立刻将金属板移开,那身子又“叭”地一声重重落回水泥床上,心电监护仪上仍然是一条直线。
周大铭刚才恋恋不舍地目送何莉离开后就一直站在边上看热闹,沈医生让大家退开后他也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尽管他站得并不近。他后退站定身子后突然觉得后腰碰到了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他先还以为是水泥床的边,但用手一摸,不象,水泥床的边是直的,这个好象有点圆形,还有粗细……他困惑地转过身去,饶是他一向胆大也不由吓了一跳:原来他退到了另一张水泥床边,碰到的是顾丽华冰冷的手臂!再看,他的两眼都直了:顾丽华身上的白布怎么褪到了腰部?这个……他刚才进来时似乎看到顾丽华倒下的样子,难道不是他眼花?可现在怎么瞧这个顾丽华都是死透了的,绝对人畜无害啊!哦,也许是那个何莉或是她老娘掀的也说不定。
周大铭拉起白布重又把顾丽华的遗体蒙好,就在白布拉到头部时他突然看到顾丽华半阖的眼里似乎射出了一道冷芒,他的手抖动了一下,屏住呼吸再细看,什么也没有,仍然是僵硬的面孔,只是在那张脸上比刚进来多了几个黑点,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尸斑吧?
这时又响起沈医生紧张的叫声:“300瓦秒,开!”
“彭,叭!”这是顾老太的身子弹起双落下的声音
“350瓦秒,开!”
“彭,叭!”
“400瓦秒,开!”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监护仪和顾老太之间,期望那条直线会变成曲线,亮点会自动欢快地跳起来,但是,随着沈医生的叫声和顾老太的身子一起一落,监护仪上始终是呆板的直线,那些数据也始终是零。希望渐渐变得渺茫,所有在场人们的心都沉到了谷底,王院长的脸更是黑得象炭。
怀孕八个月的顾丽华诡异地死在了产台上,而两天后她的母亲居然也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停尸房里,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倒底怎么回事没人知道,但王院长知道的是这对医院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目前最头疼的是医院怎么才能从这次诡异事件中全身而退。
周大铭重又放心地合上布,转过身来继续看沈医生抢救顾老太。
这厮在医院三年,大部份时间都关在太平间里侍弄死人,哪里见过抢救人的场景?现在看到沈医生用块电板把顾老太按得一跳一跳的,心里就纳了闷了:难道救人就是这样的?用电一按死人就会活过来?这也太神了吧?望向沈医生的目光就全是钦佩和崇拜。
等看到沈医生用电板按了顾老太好几下,顾老太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钦佩和崇拜就变成了鄙夷:我就说嘛,如果用电能把人救活那劈雷就不会打死人了!
他不由自主地捻了捻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觉得滑腻腻的,这才省起刚才是就是用这手指搭了何莉的脉搏,那滑腻腻的感觉肯定是何莉手上的,想到这里,心跳猛然就加快起来。
他猥琐地将右手的手指放到鼻端嗅了嗅,闻到一丝淡淡的似有似无的茉莉花香,这是刚才搭何莉手腕留下的吧?啊噢~这才是女人的味道啊!他嗅了一下又一下,深深地陶醉了……
何莉静静地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脸上罩着氧气面罩,右手臂挂着吊针,左手臂缠着监护仪臂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嘴巴紧紧抿着,这模样和室内其他重症垂危病人没有一丝区别。
徐庆娣守在一边,心疼地抹着泪。她是凌晨一点被电话惊醒的,打电话给她的是王义妹。
昨晚王义妹在何莉走后,睡了不一会儿就醒了,出来上厕所时遇到了一个重症监护室刚下班的护士,那护士知道何莉和她的关系,看到她就咋咋呼呼地说了何莉突然在停尸房昏迷并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的事,当时她惊骇得差点喘不上气来,等心神稍稍稳定一点后就第一个想到了徐庆娣。
王义妹知道何莉和徐庆娣的铁杆姐妹关系,徐庆娣也曾给她作过媒,所以也算要好。
徐庆娣一听何莉有事,扔下电话胡乱套上衣服连袜子也没穿就急急赶到了医院。尽管她曾经作过最坏打算,但没想到在重症室看到的还是远远超过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此时的何莉已不再是几个小前还在有说有笑活生生的人了,而是一具没有知觉昏睡不醒的木偶人。想着两人以往嘻笑玩闹的种种,再看看现在何莉的样子,竟已是离死亡不远了。徐庆娣心里就象刀绞一样的疼痛,眼泪也越流越多,最后竟泣不成,嘤嘤哭起来。
天快亮时,王义妹拖着虚弱的身子也赶到了,她默默地陪着徐庆娣流了一会泪,不时纠正一下何莉的氧气面罩,放掉尿袋里的尿液,查看一下监护仪的数据。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这个她心目中一直当成亲姐姐的学姐。
监护仪每隔五分钟自动测一下血压,屏幕上的数据显示何莉的血压脉搏和血氧饱和度都是正常的,但就是不醒。张医生下班前和徐庆娣谈过,说何莉应该是脑子受损了,不然没理由无端丧失意识。还说白天他已开了脑部CT单和脑电图申请单,还请了脑外科会诊,届时会有结果出来。
何莉为什么会昏迷?她为什么半夜会出现在停尸房?她昨晚倒底遇到了什么?是遭到袭击了还是遇到了可怕的事?
顾丽华的死还末处理完毕,她的母亲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停尸房,在同一地方同一时间已辞职了的助产士何莉也莫名其妙地昏迷不醒,这让医院领导差点抓狂。在宣布顾老太死亡后院方立即报了警,警方也已宣布介入调查。
顾丽华的父亲和姐夫在接到警方通知后马上从警局赶回医院,值班警察知道了这桩蹊跷事后忙把吴小刚放了,三人赶回停尸房看到顾老太的尸体后全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连哭都不会了。
早上徐庆娣向单位请了假,然后在医院边上的小吃摊上匆匆吃了一碗面条,回到医院后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开何莉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
“喂?哪位?”对方是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带一点点沙哑,如果唱歌的话应该和老狼一样好听,可惜现在徐庆娣没有这个心情。
“喂?是何莉的爸爸吗?”徐庆娣直接问道,现在她没功夫拐弯抹角。
“嗯,是啊,你是哪位?”对方显然有些诧异。
“我是何莉的好朋友。何莉出事了,你能不能来清海市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