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三年兵,关冲退伍了。
三年来,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了一名合格军人。三年时光不能算长,可正是这弥足珍贵的岁月,叫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三年来,他没申请过一次探亲,也不曾与亲友联系过一次,在战友眼里,他就是个孤儿。
三年过去了,回想当初将自己送入兵营,便再不理睬的师傅师兄,关冲没抱怨过,反而很想念他们,且这种念头根本就没停歇过。
当兵满三年,关冲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欢送退伍老兵的列车,尽管凭他的能力,留在这片属于热血男儿的世界不是件难事,但除却师傅的叮嘱外,内心深处隐藏的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言行要合体,悟世当诚心,本性需弥坚,修身永不怠。
这是出山前师傅关远山叮嘱过的,通俗点讲,就是叫他低调虚心,勤奋上进,可关远山还告诫过他,这三年,只能算是他出山入世的一个跳板。
疾驰的列车,悄无声息地撕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天渐渐亮了,而一夜未眠的关冲,却感觉不到一丝睡意。
20年了,从9个多月被云游四方的师傅捡到山上,到17岁下山当兵,如今回想起来,这一切都仿若只存在于记忆中,而且还总弥散着一股难言的情愫和苦闷。
师傅常唠叨,他本以为关冲是个可爱健康的孩子,但当把他抱回山上,脱去厚厚的衣衫,为他洗漱满身污垢时,却惊得失神了好半天。
关远山落泪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与自己结缘并打算收为关门弟子的弃婴,浑身上下,满是浓的化不开的紫色青胎。
这是传说中千年不遇的阴寒之体,而附着在皮肤内外的紫色青胎,则是结筑而成的阴寒之毒。显然,若不是遇到他,仅凭世俗的医疗条件,关冲根本活不了几年。可是,关远山落泪的原因,远不止这些。
从记事到7岁,关冲清楚地记得,除了每天在师傅调制的药缸泡澡外,他的童年几乎都在拼命练功、拼命劳作的大汗淋漓里,和与之相伴的万箭穿心般的折磨中挣扎度过。显然,这种阴寒之毒,极难化解,而一旦发作,即便是大热天,也无法驱除全身上下、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刺骨寒意。
想到这里,关冲缓缓闭上了双眼,两行泪水,自眼角悄然落下。
他清楚地记得,那年自己8岁,原以为苦熬了8年,将一身的紫色青胎化解后,便熬出了生天,但万万没想到,这次疏忽,却使自己闭上了双眼,结束了只存活了8年的生命,虽然这8年来,他活得比狗还要辛苦,但他还是想活下去,为了师傅和师兄的不舍活下去。
弥留之际,师傅的眼神是那么无助,而浑身的颓废和伤悲,更将这个严师慈父,折磨得老态龙钟,万念俱灰,而紧随其后赶到身旁的三位师兄,更是抱着自己渐渐冰冷的残喘之躯,哭得死去活来。
上天尤怜,他重生了,重新回到了过去,而这个压在心底的秘密,却一直陪伴着他,走到了今天。
如今,曾令他饱受折磨的阴寒之毒,已被压制于气海丹田。不过,关冲并没有因此庆幸,而上一世的告诫,也在时刻提醒着他,若要坐享安逸的生活,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完全化解阴寒之毒。但是,这个希望太渺茫了。
“冲哥,下一站就到北江了。”
身旁响起了一个略显沉闷的男低音,他叫张军,关冲的战友,一米九的虎背熊腰,偏顶了副黑炭头似的脸膛。相比之下,这副狗熊般的魁梧高大,着实要比关冲的挺拔清秀,显得更像军人。
“军子,这么快就到了?”
关冲没去过北江,而一路上,除了用心去感受旅途的热情外,便是不时地回想过往的一切,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问完这句,萦绕于心头的情愫和苦闷,随之消散了。关冲清楚,既然上天眷顾了自己,那就该好好活下去,而且最重要的是,别看他两世为人,但世俗的一切,也才堪堪触摸了三年。
显然,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生活,他是期待的,而这种期待也正如他三年如一日,以饱满的热情,对待军营生活的那样,绝不会因为环境的迁移而发生丝毫改变。
说起来,军子可比关冲大几岁,可世界就是这么奇怪。
扫了眼冲哥略微疑惑的眼神,张军郁闷得要死,坐了一晚上的火车还快?这还没算上部队到车站的那几个小时,若不是被“一切行动听指挥”压着,他是断不会受这罪的,飞回去多好。
好在,他对关冲熟悉了三年,虽无限郁闷,但也只是平静地点头答道:“还有十分钟。”
在关冲心里,张军一直是个话不多的人,但这个战友却很对他的胃口。可惜的是,当兵三年,与他这般熟络的战友却数不过一巴掌。
再过十分钟,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一想到这些,关冲纯朴的笑容中,再以无法掩饰那深藏已久的兴奋,可这种神色,却叫苦闷中的张军,明显一怔。
列车进站了,与拖着大号行李箱的军子相比,只背了个军绿色小包的关冲,却是显得那么轻松,那么自然。
这就是北江,虽已初冬,但关冲却感觉不到寒冷,穿一身单薄的军装,呼吸着与众不同的都市气息,在置身于这片熙攘的人海,对他来说,真是前所未有的惬意。
“军哥!”
还未出站,便听到一声兴奋的鸣叫。寻声望去,那是一个不断颠着小腰起跳,还不忘挥手示意的长发黑衣女子,大眼睛,柳叶眉,凝脂般的皮肤上,好似镀着层闪亮剔透的白玉,尤其是那鹅蛋般的笑脸,在上下起伏的跳动中,挂满了熟透的欢喜与兴奋。
张军的话还是不多:“依依,这是冲哥。”
依依下意识地瞥了眼军子,可还是带着甜美的笑容,大大方方地问了声冲哥好。
关冲笑着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军子的女友,还真不错,他本就没接触过什么女人,但并不妨碍对依依的好感,谁叫军子是自己的战友兄弟呢,而这种爱屋及乌的感官,也正是他的简单之处。
其实,三年下来,张军也知道他是个好相处人,虽然不合群,还有些另类,但关冲给他的感觉却是真诚的。只不过,这种真诚的火候,在常人眼里,着实大了些。
当然,张军并不排斥这种做起事来,格外投入和认真的性格,尽管这种性格与这个世界很不搭。但是,谁叫他是连队唯一的孤儿呢?心理有些问题总是难免的吧。
“冲哥,去我那?”
“不用了军子,谢谢你。”
张军没再说什么,只是习惯性点了点头,而且还破天荒地主动回身,抱紧了比他低小半头的关冲,算是一种分别吧。
关冲的身影,就这样于人海中消失了,张军叹息了一声,可那种连他都说不清的苦涩滋味,却被一声酥麻的娇唤,一股脑冲散了。是啊,受了三年罪,如今大好的日子摆在眼前,操冲哥的闲心干啥。
“军哥,这冲哥什么人呐?”
这也难怪,依依印象中的张军,可没这么敬重过一个人,刚才虽只是一瞥,但军子的神色却是从未见过的认真。
半躺在舒适宽大的汽车后座上,张军颠簸寂寞了三年的心,总算落地了。
紧了紧依依如水般滑腻的腰肢,张军惬意地说道:“连队里唯一的孤儿。”
但是,有一句话他却没说,那就是他印象中的冲哥,不能算个正常人,倒像个藏身于军营的变态狂人。
这是大实话,别看他们同班同室待了三年,可对关冲,他除了深深的佩服外,便只有割舍不掉的敬畏之心。
三年来,除了正常的训练活动外,他压根没见过关冲休闲过,而那种训练强度,别说对于一个本就清闲到数日头的后勤兵了,哪怕对于特种大队,都是件无法想象的事。
不管是连续两小时只快不慢的负重掌上压,还是5公里比蛙都快的负重蛙跳,这小子就不知道累。当然,这对他来说还是低强度的,若学他背着不相熟的人,背着一大包碎石烂瓦,再扛上被水浸湿的大圆木,在山沟里折腾大半天,张军是打死都不会模仿的。
不过,他与关冲的这份情义,却是真心碰撞而成的,若非如此,似乎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奶油小生,哪配得上自己真心实意地喊声哥呢?
“依依,你胸脯这么大的铅球,哪得多硬呐,你猜怎么着?冲哥就这么一下,瘪了。”
回味中的张军,手脚愈发不老实了,可这种随意的语调,却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这就急了?熊样!”
对那只攀在自己傲然胸器上的大手,依依也只是挤了挤身子。显然,张军的话,她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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