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万里无云,一片晴朗。运河中商船络绎不绝,两岸清风徐来,翠柳飘摇。
阮碧坐在牛车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欣赏着沿岸风光。几日来与孙大伯二人相处甚欢,他们膝下无儿女,故对阮碧疼爱有加。
孙大伯坐在车前,转头道:“还有半天路车才能到下处驿站,日落前若想赶到,还需加快脚步,你们坐稳些。”
孙大娘将阮碧抱到身旁,“你看着些路便好。”说完,抚着阮碧云鬓道:“今日起得早,先躺下睡会儿,等午饭再叫你。”
“嗯。”阮碧伏在孙大娘腿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
“轰隆……轰隆隆……”
阮碧被雷声惊醒,发现周围昏暗一片,孙大伯赶着牛车前行。空中黑云漫卷,狂风大作,路人被吹得弯下了身子,快步朝驿站赶去。
眼看驿站将至,一道黑影从江中突兀而起,将一艘大船抛向了空中,货物,船员被甩出了舱外。阮碧寻声望去,看得真切,一条金腹黑蟒从江里跃至半空,又翻入了水中。
商船落地,龙骨顿时断裂,一分为二,一些路人躲避不及,瞬间被压成肉泥。
众人心惊未平,一阵黑风以迅雷之势从岸边席卷而来,阮碧大喊:“快跑!”
黑蟒从水中窜出,侧着脑袋,张开那血盘大口,在岸上横冲直撞,人们纷纷成了它腹中之食。
孙大伯见状,跳下牛车,正想拉牛掉头,眼前忽然亮起了两团赤焰,空中雷光闪动,一明一暗,只见巨蟒吐着黑信,冲向牛车。
妖蟒一口吞了大伯,咬着牛车带向了半空,包袱恰好把阮碧挂住,孙大娘却被甩了出去,摔死在地上。
阮碧绝望地哭喊着,黑蟒将牛车抛向空中,正要落入口中时,一道剑气打在了脑门上,蛇口不禁合了起来。
落下的牛车砸中蛇首,顿时被撞得粉碎,阮碧也昏了过去。非云顺着蛇体,飞踏而上,将阮碧接住后,翻身落回了地面。
巨蟒龇牙低吟,发出尖锐的声音。非云看这黑蟒与吕用之唤出的怪首十分相似,不过头上多出了一对肉角。
未及多时,一股腥风袭来,非云踏地而起,躲过攻击。一击未中,妖蟒立即转头附身追去。
非云一手抱住阮碧,一手唤出流霜,此时血口已至,剑锋翻转,斩出一道气刃与尖牙对击,在空中掀起一阵烈风。
乘着气浪,非云与巨蟒拉开了距离。妖蟒虽身型庞大,却极其灵,回身一甩,沙尘翻卷,长尾瞬间蛮扫而来,非云以剑相抵,依旧被横推到了江中。
江上风雨交急,非云立在江面,却波澜不惊。遁入水中的妖蟒忽然翻卷而出,非云腾浪而起,挥剑斩向妖身,奈何黑鳞如玄铁般坚硬,流霜仅仅划出了几道火星。
巨蟒猛然调头,朝非云俯冲而去,非云瞬间被撞得粉碎,随着寒霜散去,蛇首四周化开八个幻身,非云用那“凛冬八面”从各处斩出剑气,顿时将妖首冻结。
蛇首刚被击碎,躯体却化成水柱落入江中,非云暗道“不好”。顿时,六道水柱腾出水面,将幻身一一吸入囊中。
六条妖蟒盘卷而来,风雨飘摇,非云穿行在黑蟒之间,也不知是雨是浪,只觉衣物湿得透彻了。刚避开缠卷的蛇盘,江上一个巨浪盖来,这才踏过白浪,两张血盘大口随即又从两侧袭至,非云翻身起跳,躲开巨口,凌空默念咒法,从水中唤出一道冰锥,刺穿二首,自己则刚好落在了冰锥之端。未及巨蟒幻身化回水形,江中忽然卷起一个巨大漩涡,冰锥立时被绞得粉碎,非云紧紧抱住阮碧,身体已被吸入了漩涡,在水中不断旋转,只觉胸口受压,渐渐地喘不过气来。
一道黑影从龙卷中扶摇而上,就在即将吞噬两人的一刻,非云奋力脱出漩涡,与手中流霜化作麒麟之状,附在漩涡外盘旋而下,龙卷顿时泛起银光,所过之处不断穿出冰凌,最终麒麟落入水中,江面一路延伸结起冰霜,一道银亮的白柱立在了江中。旁边的六道幻身也轰然崩散,化作水滴,落了下来。
雷光闪动,妖蟒被冰封在白柱当中。非云站在它眼旁的冰棱上,问道:“人妖殊途,各行天道,为何要扰祸人间。”
巨蟒转动眼珠,看向非云,冷笑道:“各行其道?你们人类生性狡猾,自相残杀,我不过取回我应得的东西罢了。”
“混账!别人的性命岂是你说取便取的。”
非云正要一剑打破寒冰时,空中一道青雷落下,一个身穿白袍的蒙眼男子出现在了眼前。随即青光乍现,非云只觉身体如同被瞬间抽空了一般,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
非云渐渐醒来,风雨已停,自己也回到了岸上。只见一个长着金发黑鳞的妖人跪在白袍男子面前,非云捡起流霜,慢慢站了起来。未及反应,男子已出现在身前,翻掌一捏,抓住了非云的手腕,将流霜插在了地上,非云顿时感觉不到流霜的气息。
眼前男子看起来年岁虽不大,但散发出来的灵力却将非云的气息完全掩盖了。
“你是何方妖孽?”非云问道。
半晌,男子才松开了非云的手,笑道:“着实有趣。八年前夺走巫支祁‘不妖璧’的竟是你。”
非云缩回了手臂,心中本不知道“不妖璧”为何物,听到“巫支祁”却能猜到一二,但让他最惊讶的是,眼前这人竟然知晓此事。
“公子不必猜度,方才我已窥探了你的记忆,我还知道‘不妖璧’如今已不在你身上了。”
他所提到的“不妖璧”应该就是“流云璧”,非云指着妖人,冷冷地说道:“将它交给我。”
“为何?”
“它残害生灵,祸害人间,理应……”非云还未说完,男子一指点在非云额上,非云竟看到了妖蟒的记忆,同时脑中传来男子的声音,你所杀的恶道——吕用之,曾将巴蛇封禁,同时以人炼丹,借此驱动法阵,窃取巴蛇的修为,导致其元气大伤。这一切皆因你们人类而起,我不会将它交予你,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非云从幻境中醒来,只见白袍男子抓住巴蛇脖子,青色的液体不断从他手中渗出,落在地上瞬间又化作虚无。非云感觉巴蛇的气息越来越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自古以来所谓修为都是无形无质的,从未听说过竟能将修为实化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修为被一滴一滴榨干,对修道之人来说还不如就此死去。
随着青液流逝,巴蛇最终化作了一条小蛇,盘在了男子怀中。
非云见巴蛇修为已尽,今后再难作恶,便抱起身旁的阮碧,转身离去。
“等一下,”男子道:“我知道‘七色芸草’在哪里,也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件事。”
非云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什么事?”
“将‘不妖璧’还予我。”
非云知道“流云璧”的力量,若落入妖物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冷笑道:“对不住,我将它弄丢了。”说罢,准备起步。
“它就在你手里女孩的怀中。”男子应道。
大雨刚过,夕阳却格外艳红。非云没有回答,抱着阮碧渐渐远去。
白袍男子抚着蛇首,轻笑道:“他,终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