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延绵的羊肠小道,大约在半人高的矮灌木草丛里穿行了半个小时,我们才到达了列库尔谷。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阎铭也不得不谨慎地跟着楼贺和楼安的脚步走,只是京道和京早很随意地在草丛里穿来穿去。
列库尔谷是在一片森林之中的一个落差点,整座古山像是被天上横着砸过来的斧子劈了一道,力度之大,都让斧头飞进山体里去了,前面还好些,是宽阔的草地走道,走下去就是石壁,天空被两边的裂口分成了一个三角形,愈到里边就愈窄小,直到一扇两米左右正方形的石门前,裂缝便戛然而止,抬起头也无法看到顶上的天空了。
石门上有两只凹进去的手掌模型,直到楼安和楼贺用风精灵吹去地上厚厚的尘土,我们才注意到地上也有两只凹进去的脚印模型。
楼贺和楼安交叉站在门前,轻轻合力。
嘎吱吱吱吱。
推开石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星光亮在视线之外缓缓跳动,楼安召唤出火,四周顿时亮起来,石壁上布满各式各样的图案,楼贺拉起我的手:“进来吧,跟着我们的脚步,否则会掉落到下面的陷阱去。”特别瞄了阎铭一眼,“会飞都没用。”
石洞越走到里面越大,空旷旷的,回头看看,石门已经自动关上了。地面是普通的黄石,脚步经过,会扬起细细的尘灰。京道在前面越走越高兴,我们的影子被海灯小小的灯光拉得好长。
周围的画都有一种严肃的气氛,让我感到呼吸都不是太畅快,想快点走到终点。
海灯越来越近,四周就越来越明亮,楼安和楼贺命我们站在原地,前进到海灯边的暗处里面,开始穿戴古山巫舞的饰物。
京早和京道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到处乱逛,这里也应该就是他们的家吧。
不知道天狐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像京早多一些?
我正在胡思乱想,楼安和楼贺走出来了:“我们准备好了,你们也静静心。”
他们俩身上穿着的长裙完全是严肃的民族色彩,头发同样也洒上了多种颜色和金粉,只是楼安和楼贺的衣服是成对的,凑近了就变成一个完整的图案。楼安的左耳戴着耳环,楼贺则是右耳。衣服里随着他们的走动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但是却看不出来他们穿的衣服上有什么金属物品。
“啊啊!你们两个别晃荡啦,要开始咯。”楼贺叫道,京道和京早这才回到我和阎铭的面前。
“开始了?”楼安拿出一片完整的软面具,上面画着狰狞的图腾。
楼贺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到海灯边上,背对着我们。
两人各拿住软面具的一边,用力一撕。
嗤啦。
海灯应面具的撕裂声而熄灭。
淡淡的口吹声音细软地从黑暗中浮起来,绵密地在黑暗中逐渐蔓延。竹萧的呜咽凭空而起,带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幽怨,哀哀凄凄在空气中笼罩成恐惧的网,紧紧裹住所有的听众。两种风格不同的乐器发出的声音慢慢汇聚统一,是古怪但充满了警告的乐曲。碰及铜铃和线琴的清脆,忽然就成了喜悦,口吹也在瞬间涨成了排箫、高笛、小锣、竹鼓,错落有致的声音,各种音调形成优雅的音乐之蓝龙、盘旋成型,悠扬动听。总是成双的声音却变化得让耳朵有些措不及防,听者无法再去关心是什么乐器演奏出来的,血液中都充满了不能言喻的欢欣鼓舞、只想闭着眼睛去牢牢记住着美妙的感觉。
“喝哈!”
结束的当头一喝,让我和阎铭都不由自主地跪下。睁开眼睛,周围石壁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宽阔的草地,浅蓝粉紫色的天空中飘舞着的是紫色的云英和萦绕的檀香雾。刚才放置海灯的地方,现在是一个巨大的草床,金黄色的光芒散去之后,楼贺和楼安跪在了巨大的金色狐狸前面:“给您请安。”
这就是天狐京极啊!
几乎有三四层楼高的巨大狐狸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卧在草床上,数条巨大的尾随意地在身后一摇一摆,放出金色的光芒。
“大哥。”京道居然规规矩矩地和京早一起跪下,行了大礼。
天狐京极爱理不理地点了点头,道:“你们回家住一段,出去也很久了。”
“是。”
京极突然化成了拥有飘逸的金色长发和纯白的一套袍子的人形,他慢慢地走过了楼安和楼贺,直到金色的眼睛里映出了我的脸才停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天狐的瞳孔变细,我连忙拽回了自己紧紧盯住他的视线,低下了头。
京极见我紧张,把视线转开了,话却还是对我说的:“赤那烁,灏辰和晴贺怎么样。”
“灏辰……灏辰好多了,现在……在、在家养着,晴贺则是过了凌舟府君那里。”
京极静了一阵子,才说:“哦,是这样啊。”
“楼安,把最近苍家的四个领头人都给我做祭品吧。”
“满都赤那做的叶果子和油豆腐,我还是很满意的。”
“西方,哼……”
“不想死,就早些变强吧。”
天狐慢慢地在我们周围踱了一圈,慢慢地说着话,但是几乎每一个人都无法顺利地呼吸,强大的震慑能力让我们心中产生的惊恸不亚于任何一位大神施加给我们的压力。
“你们回去吧。”京极变回了巨大的金黄色狐狸,转身卧在了大草床上,随意地抖了抖金黄色的毛,一片绿色的小叶子从它的身上落下:“拿去吧,最后一片九命娑罗的叶子。”
“九命扇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理应归还。”
“你们真的没有再想起等待千年的人吗。”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陷落,我和阎铭、楼贺、楼安顿时回到了刚才的石洞里,我的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认真揉了揉眼睛之后,仍旧是黑黝黝的洞穴里,一盏巨大的海灯孤独地站在楼安和楼贺的面前。
而阎铭的面前,多了一片绿色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