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绿央怔住,愣然地看着书香前面的地板,渐渐沾了血和不断被泪水打湿。
戚氏颦眉,道:“书香,你虽然素来与三小姐情同姐妹,但是放火一事后果很严重的,你可别犯傻……”
“夫人可是想说奴婢是想替小姐顶罪?”书香像是豁出去了,朝戚氏不敬的顶嘴,道:“奴婢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什么叫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奴婢做错了事,想逃避责罚,断然没有让小姐来承受的理!”
戚氏被书香一番抢白,脸色顿时就沉了,连汉文一直没有说话,他眯起眼,先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又看向书香和绿央。书香的脸还残留着昨天与彩凤打架的痕迹,因而结了疤,看着倒也不算太严重,但伤痕在白晢的脸上始终是触目惊心了点。
“你说,火是你放的?”
连家主都发了问,书香苍白着脸,复低下头,浑身发抖着道:“是。是奴婢放的火。”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把自己衣袖挽起,略微抬起左手,露出手肘部分,赫然包着一段略显血色的纱布,她单手费劲的解开纱布,露出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血肉已经凝固,伤口微微有点发白带脓,已经覆了一层药粉还能看到翻出的肉帛。可见当时伤的时候,那伤口几乎见骨。
绿央暗抽了口气,直直瞪着书香。
难怪……
难怪之前书香提水扑火的时候,总是只用右手提着。夜晚吃饭的时候,还推说因为挨打了所以求个恩准偷懒一番让画香一个人布菜。伺候她洗澡也是画香一人所为,当时绿央还取笑她因为挨了打,人便变懒了……
原来……
书香露出那个伤口出来,大殿上瞬间无声,只有书香声线偏高的嗓音在说话。
“……这是昨日奴婢与彩凤争吵的时候,被彩凤推到地上,撞上一块尖石所留下的伤。还有奴婢脸上的伤,也是彩凤和她身边的两个小丫头造成的……奴婢与彩凤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奴婢气恼她下手不留情,知道她被小姐叫来了轻央阁,还为了让她做玫瑰糕,把小厨房的锁开了……奴婢知道彩凤因为打扫小厨房得了敏症,便想把小厨房烧了,好嫁祸给彩凤。”
戚氏道:“书香,就算是你真的烧了小厨房,又怎么样嫁祸给彩凤?”
戚氏这疑问正是众人目前最想知道的。
书香闻言抿唇,竟是带着讽笑道:“彩凤单凭小姐的一句戏言就说是小姐纵的火,奴婢自然也有办法引祸给彩凤。”
书香只说是彩凤认定是绿央纵火,却不说是戚氏的误导。戚氏被她的话堵住,一时也没言语。
绿央第一次知道那个冲动的书香说起话来,也是可以头头是道的。只听见书香道:“昨夜里接近子时,彩凤来了轻央阁,说是为了敏症一事想多谢小姐,便给小姐送来了亲手绣的荷包而后离开了。当时只有彩凤一个人到来,并无他人。奴婢看着彩凤出了院,便绕道到小厨房的后面寻了机会放火。轻央阁里走动的丫头婆子本就不多,只有彩凤一个外院的进入过轻央阁,起火一事,到时候大家自然会想到彩凤头上。”
“你就是如此想,彩凤也没放火的道理。”戚氏柔声点明,她不是笨蛋,怎么看不出书香是故意顶的罪?
书香垂眸道:“彩凤自然也有纵火的理由。”
此言一出,彩凤的脸色顿时一白,失控叫道:“你乱说!”
“是不是乱讲,让老爷来评,你瞎嚷什么!”书香反唇驳斥,不理会彩凤抖着唇“你、你”个不停,她跪在地上,朝连汉文恭敬的道:“老爷,三年前,荣和园在二月四日被人烧了杂室,当日之事不了了之,皆当是下人不当引起,但是奴婢知道,起火一事正是彩凤所为。当日因为王姨娘身边的翠竹姐姐让彩凤去搬王姨娘搁置在杂室的炭石,她心有不甘,随后放火。还有一年前在璞玉轩,二少爷的书房无故起了火,烧了二少爷不少藏书,此事也是彩凤在整理书籍的时候,故意打翻了烛台引致。”
“你血口喷人!我才没有!”彩凤瞪大眼怒视书香,双腿扑通一声跪下。摇头喊道:“老爷,夫人,奴婢没有!她血口喷人!她是在诬蔑奴婢!”
绿央竟看到书香嘴角微微勾起,似乎不意外彩凤会辩驳。连汉文双目一凝,问:“你可有证据?”
书香道:“都是奴婢亲眼所见。若老爷不信,可请王姨娘来对质。二少爷身边伺候的婢女如娟姐姐恐怕还会记得你曾经苦苦哀求要她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吧?”最后一句说完,书香看着彩凤冷冷一笑。
彩凤一闻王姨娘和如娟的名字,冷汗不禁就流了下来。她以为那些事做得隐蔽,又怎么会被书香这女人看了去?
连汉文和戚氏听到王姨娘的名字,也是微微变了脸色。
不待连汉文和戚氏反应,书香继续道:“自然,这些也构成不了彩凤纵火的原因,但是她昨日被小姐要去为她做玫瑰糕,本就不甘愿,又因小姐让她整理了小厨房,得了一身敏症,她自然觉得气仰难平。一个放火的理由需要多大呢?更何况她还听了小姐的戏言,正好一箭双雕了不是么?”
“你胡说!我不会!”彩凤怒瞪书香,几乎想扑过去撕烂书香的嘴。
书香嘴角一扯,“再说了,轻央阁走水一事,奴婢若一口咬死是彩凤放的火,彩凤到时候也无法证明不是自己!”
“住嘴,你住嘴!”绿央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冲到书香身边,一把拉起她,终于忍不住“啪”的一声打了她一巴掌:“你别再说了!”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绿央知道,再让书香说下去,事情就更加无法收拾了。
那巴掌声是那么清晰的回荡在殿堂之中,众人似乎也被绿央的这一巴掌打怔了。
书香被打得侧头,她缓缓的回过头,朝绿央凄然一笑,道:“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道是奴婢给小姐丢脸了,对不起……”
绿央使劲摇头,眼圈又酸又涩,一直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要说,不要说……
“老爷,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老爷责罚。”
书香轻轻挣脱绿央的禁制,眼神扫过绿央的圆脸,对上绿央充满哀求的眼神,她颤抖着嘴唇,似乎想笑,眼泪却滑下脸颊。
她的小姐,今年十三岁,是佟杨西氏连府的嫡出三小姐。她的娘亲在她三岁的时候便死去,她被养在继母戚氏的名下,与两个亲手足生疏了。她脾气直,性格原来也单纯,是个很容易伺候的好吃好睡人也懒的小小姐,偏偏因为没有娘的庇佑,只能收敛着脾气,磨掉了单纯,被逼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