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嫁给连汉文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词厉色的样子。不由得就被唬了一跳,她嗫嚅叫道:“老爷……”
她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提起了那么一句,就让连汉文产生那么大的反应。她哪里知道,她这话正是撞正了风口。连汉文让绿央到庄子,无非也是想避开跟慕容世子太亲切的风头,而今她急着让紫檀靠近慕容世子,若是因此连累了连府,连汉文又哪里会允许?
连汉文似乎也觉得自己声音过于严厉了,便缓了缓表情,沉声道:“你莫想着打别的主意,谁都可以,慕容世子不行。”黎城王一事到现在都没头绪,他不能冒这个危险,等过了这个风头,紫檀也应该配了人了,所以现在更是不可让紫檀与慕容世子接触。
都一样是你的女儿,连绿央可以,紫檀却不可以么?
戚氏嘴巴动了动,心里暗恨。讽刺的话却没说出来,只垂下眸恭敬应了声“是”。
在连汉文这里被落下的面子,心里尤自把这个记在绿央头上。那绿央惯会说道,以前就哄得连汉文心悦心喜,到了这个时候了,连汉文还这一副连绿央才是他最疼的女儿的姿态!哼,她的决定没有错,若继续留连绿央待在连府,老爷眼里还怎么会有紫檀的位置!那小蹄子早日离开连府,方能令她安心。
戚氏眼看连汉文先行上了榻,默默的瞧了瞧天色,自己估摸着时间,离她计划的时间所剩无几了,便吹熄了烛火也脱了鞋跟着上榻,闭上双眼脸带冷笑地静静的等待着。
果不然其,没过一刻的时间,连汉文鼻鼾声开始响起,显示正陷入睡眠。就在这个时候院子着响了,开始陆续有人走动的声音。戚氏完全没有困意的睁开清冷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等待着。
连汉文翻个身把手搭在她的腰际,鼻鼾停了一会,又响起。戚氏就在等,等院子的声音渐渐变大,等脚步声越来越乱,嘴边的笑便深了。直到房门被拍响,细雨温软柔绵的嗓子迟疑停在门边。
“夫人,您醒来了么?”
身边的男人似无所觉,戚氏把他的手拨开,缓缓的直起身体,声音慵懒又充满威严道:“外面怎么那么吵,发生什么事了?”
细雨顿了顿,声音隔着门传来,有点含糊不清:“禀夫人,轻央阁走水了。”
“什么!”戚氏低叫一声,连忙半俯身推醒连汉文,“老爷,老爷,糟了,你快醒醒!”
连汉文白日太累,如今正是好梦的时候,被吵醒分外不悦,刚睁开眼想骂人,便敏锐的发觉外面吵得不像话,眉头皱得死紧,声音还带着睡意,沉声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戚氏惊慌道:“老爷,轻央阁走水了!”
“什么!?”
待连汉文和戚氏穿戴妥当赶到轻央阁的时候,轻央阁已经被烧了一半,火还熊熊烧着,幸而泼水的下人多了,倒也控制住了火苗,连汉文冷着脸捉了个拿着水桶低头疾步而过的下人,怒声问道:“三小姐呢?在里面吗?!”
那下人也是睡到一半被人吵醒起来打水,还有点迷糊,被连汉文一问,只能下意识回应:“啊,小人不知道……”
连汉文甩开那下人,朝四周的人吼道:“都傻了么!还不赶紧进去救三小姐!”他内心已然凉了一截,轻央阁已经烧成这程度了,如果是深眠状态,那不活活烧死?顿时急得跳脚,偏偏逮了几个人都摇头说不知道没看到三小姐。
戚氏冷眼看着,嘴角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看着连汉文不断怒吼,她上前一步,柔声道:“老爷,不要着急,说不定绿央吉人天相,会没有事的……”
谁料连汉文推开她,瞪了她一眼,道:“你也愣着做甚,赶紧叫下人进去把绿央救出来!”来往的人都忙着提水扑火,急忙而杂乱无章,他站在这看着,想瞧瞧轻央阁内的境况,又犹豫停了脚步。
戚氏只错愕一会,立马便恭顺应着。指挥着让连府的守卫进入轻央阁内准备救人,只是大家都面有难色。也是,你自己的女儿你都不敢进去救,别人又怎么会愿意走进火场内?
连汉文见了大怒:“养你们有什么用!”
那些守卫都低了头不敢回应。
戚氏心里连连冷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又略带疲惫的声音惊讶叫道——
“阿爹?”
众人闻音望去,绿央拎着一个水桶站在他们的不远处,身后跟着也提着大半桶清水,气吁吁的书香和画香。绿央的脸有点脏,发丝颇乱,衣衫虽然有点脏有点皱,倒也算整齐和得体,在这个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了,就是她的神色疲惫,鞋子沾满了泥水,整个人稍显狼狈。
但是再狼狈,也让连汉文没心责备了,那种差异颇大的错落感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绿央却只是喊了一声,略带疑惑的看了连汉文和戚氏一眼,这个当口也也顾不上行礼了,绿央回头就把自己手上的空桶递给画香,然后接过画香手上的空桶,绕过众人,把手上的水泼向火势,回头一看好几个人都傻愣愣的看着她,绿央眉头不觉一皱,道:“都愣着干嘛?先扑火啊……”
傻怔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急急忙忙的跑去打水扑火。
连汉文怔了一下,看到他的女儿拎着空桶从他身边跑过,片刻后又拖着半捅水回来,又绕过他把水泼到火处,桶空了之后,又往回跑,走在前面有个小丫头的力气不够,她帮着忙两个人一起提着水走回来,
此刻的绿央,鞋子更脏了,脸也更脏了,哪里还有官家小姐的派头。
很快地,火终于被扑灭了。虽然扑火的速度很快,也快不过火苗的延漫,轻央阁被烧了大半,有一些横梁都被烧成了炭灰,半根挂在板上,半根断开掉了地。管家王满在还冒着余烟的位置清点着,戚氏则指挥着下人各自收拾着满地的狼藉。连汉文站在中间,板着一张阴沉的脸,走过的旁人大气都不敢呼一口。
忙碌过后,绿央举起手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终于松了口气。她的裙摆被水打得半湿,头发乱了,衣服也东一块西一块的污迹累累。一会儿后,画香拿来了干净的布巾沾湿给她抹净了脸。书香让小丫头去与轻央阁最近的雨漫阁也取来了披风盖在绿央的身上,两个丫鬟满脸都是心疼。
“阿嚏——”
一阵夜风吹过,绿央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眼,只见她便宜爹爹眼神不善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