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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二、王知县报上级结案 唐知府劝下属宽心

安仁县中年的王知县在案发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带领一班人马在西岗村进行了一系列的侦查工作。尽管一个个被告说自己是好心救架反而遭到了恶果,尽管全村村民一个个都说不知道而拒绝作证,还是作出了客观的侦查结论。但是,自己无能捉拿凶犯。因此,第三天天还没有天亮就带着肖捕头骑着马奔向饶州。

傍晚时,王知县和肖捕头到达了饶州并住进了驿站。刚洗过澡,知府就有马车接他来了。衙役催着,准备的好晚饭王知县都没有来得及吃就匆匆地上了车。

马车在大街上向东走了一阵后,来到一座石桥。这桥叫流花桥,上游是公园,叫流花公园;下游的小河长年有潺湲的流水,河岸两旁绿树成荫。河的西边是府衙,东边是一条沿河的半边街,叫流花街。这街的东边是店铺,店铺的后面是官员家属居住的地方。这里没有摆地摊的或吆喝做买卖的,因此,环境优美、清静。

马车来在在流花街的一桥头停了下来,王知县下车了,衙役带着他走过桥来到一大门口。大门紧闭着,一旁墙上的窗户里坐着看守槽门的人。衙役上前招呼都没有打直接推开一扇大门上的一片小门,带着王知县走了进去。

一条不宽的花岗石铺成的路向西延伸,路的左边的是南北宽五、六十步,东西长足有八、九十步的园子。这里俨然一个公园,有垂柳的小池塘,有飘香的花坛,有窄长的廊屋和六角小亭。但是,这园子大,树木参天,又不见一个人影;右边的院墙较高,槽门紧闭。初到此处难免有点阴森和森严的感觉。王知县没有进来过,但他知道这里是知府衙的后院,右边的槽门里住的是本府几个大官员。他们在一槽门前停下,衙役上前用手背敲打槽门。一中年妇女开门后,衙役告诉说王知县来了。王知县被请了进去,衙役却转身回去。

这小院的后面是一排四间平房,东边三间都在正中开设两片大门,西边一间只开了一片侧门。宽阔的走廊青石铺地,一片片窗户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画。王知县进入客厅后,那中年妇女递过一把扇,端上水果和糕点,泡上茶,叫他稍候片刻便掀起门帘向后走去。

王知县一人在这客厅没有坐下而是欣赏起这屋里的字画来。这里的中堂是郑板桥的“难得糊涂”四个大字;西边墙壁上是一幅草书,写的是苏东坡的《大江东去》;东边是用楷书写的周墩颐的《爱莲说》。

圆脸粗发,个子不高的唐知府微笑着从后面挑帘进来。王知县正在看唐知府书写的《爱莲说》,并不知道他的到来。唐知府说:“王大人,字要有人欣赏,曲要有知音。”

王知县回过头来发现唐知府来到了身后,慌忙转身跪下说:“下官叩见知府大人。”

“这是陋室,免去那烦人的世俗礼节。”唐知府说着立即将王知县扶起,并示意他在茶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唐知府很自然地把背靠在椅子上,而王知县却只是把半个屁股放在那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

唐知府笑了笑说:“王大人,你个子大,看到这椅子的脚和靠背都很瘦小,不敢坐吧?放心,这可是正宗的海南黄花梨木椅。”

王知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还是坐得不自然。唐知府便邀他一同在旁边的檀木长条靠背椅上坐了下来。唐知府说:“王大人,你出自于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都有很深的造诣,是个才子呀。”

“大人,实在羞惭。我到安仁县供职前是在父亲教的书院读书、做事,那儿才几个人呀。用家乡话说,我是‘脚迹洼里的鲫鱼——鱼大池小’。”

“你的书法很好,我很欣赏。今天,你来了,不要谦虚。你先谈谈我堂兄弟的草书,那草书美在哪里。”

“草书能够展示出创作者自由的想象和个性的发挥,其形体和神态既凝聚着创作者对字的理解和认识,又能体现出自然的美。这可能就是平常所说的,草书的美来自于艺术,艺术的美来自于自由。”

“是呀,我完全赞同。有人说书法是视觉图象,能包含着对语言文字意义的理解。可是,我只会写那柳体字。”

“柳体是楷书,我也是写楷书。我父亲总是说写字就是做人,写字横就是横,竖就是竖;做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字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性格特点,甚至还能表现出一个人的为人处事等复杂的内容。”

唐知府点头后说:“我以前总认为写得很不错,近年来总觉得不满意。”

“这说明大人对艺术有新的追求,下官正需要听取大人的教诲”。

“王大人,我听说你来了,特意请过来,你不用客气。”

“好,我就班门弄斧了。柳体字写大了,似乎有些瘦弱之感。而大人的柳体笔划有力,可大可小。但是,别人也好,大人自己也好,都会说是柳体。”

唐知府点头并示意他说下去。王知县说:“我们都是照着前人的字体写,到一定的程度后会不满足现状。想创新,又远远没有跳出其框框。”

“我笨,我怎么就不会想到这一点呢?”

“我曾经探讨过,前人的字体无论哪种都已经达到了完美的境界,在原基础上创新难。也曾经想最好的办法是在多种字体中进行,但创新的字形是一个未知数。要将那未知数达到完美的境界,别人才会认同和接受,从而得到推广。”

唐知府请王知县喝过茶后,突然问道:“这么热的天,那么远的路,你匆匆赶来,有什么紧要之事?”

王知县说有件头痛的案子。唐知府说:“王大人,我为官二十多年,还没有碰到过头痛之事。告诉你一个为官之道,就是这中堂上的四个字。”

“大人,下官无能,下官管辖之地发生了一起惨绝人寰的案件。我昨天侦查有了结果,今天就赶来。”王知县说着跪了下去,

“你起来!说来听听。”

王知县起身后简单地叙述一切,唐知府问:“不知王大人如何看待?”

“在我管辖之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案件,是我没有当好父母官,我很希望还冤死者一个公道。”

“好!为官就要一身正气。我问你,你事先怎么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

“事先,一点儿迹象都没有。”王知县说着,立即起身,出汗了。

“那么大的案子,事先竟然会一点迹象都没有,谁相信?!”唐知府桌子一拍,王知县立即跪下说:“大人,被杀的四家人也只是事发的那一时刻才知道。”

唐知府看了他好一阵,才用手示意他起来,轻轻地问道:“谁为头?”

“黄山的独眼龙黄老头。”

唐知府听后叫他坐回去,自言自语地说:“又是这个黄老头,他接二连三在我的管辖之内作案。我有苦难言,怪我无能呀。”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听他的?”

“目的是夺取那四个老板的三个石场,那么多人会听从是酒后被洗脑和钱的驱使以及威逼。”

“有钱有能无德是祸患,冇钱志短被人利用。”

“大人,我有个请求。”

“说!”

“大人,案子基本查清了,但眼下结案困难很大。”

唐知府思考了一阵说:“我提醒你,第一,这桩案子有江湖帮派参与其中,他们不仅武功高,而且有的是身负命案的亡命之徒,唯恐天下不乱。因此,要捉拿他们就必须万无一失。第二,石场那两个老板,以后是黄老头等人暗中追杀的目标了,这就有可能会促使他们成为不安定的因素了。因此,你对他们要防患为未然。”

王知县站立起来说:“大人,你讲的这些,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想的是他们这十多个冤死者。”

“有很多案子侦破本来不是问题,但案子外的问题才是问题呀。”

“是,本案涉及范围大,人多,并且一个个能量很大。”

“这才是辣手之处。材料放我这里,我看看。”

王知县取出材料,唐知府接过材料去了书房返回来却问道:“王大人,这里离武夷山很近,你到过武夷山吗?”

王知县立即起身,不解地摇了摇头。唐知府示意他坐下后说:“那里是著名的避暑胜地,那里有眼福有口福。你去那里玩几天吧,不去,今后会后悔。”

此时的王知县陡然对唐知府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想了一下说:“很多地方,都被说得很美。没有去,后悔;去了,感觉一般,还是后悔。”

唐知府却拿出本子,翻出一页说:“这是我去年上武夷山写的日记,你就看这一页吧。”

王知县无奈地接过一看,上面写着:

六月六日,在河口,我等一行五人相邀上武夷山。清晨,我们或穿林或沿江。沿江,碧水蜿蜒,如镜净澄,山在水中,人在画中;穿林,空旷的山岗上一棵棵粗大挺拔的树干,真实地感受了‘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意境。一路上,欣赏了天籁的美:飞禽的歌唱,流水的低吟,还有森林的欢呼。当来到山脚下弃马步行时,我们惊讶了:展现在面前的是实实在在的山峰,山峰顶上山雾缭绕,其上又叠起又一山峰。我们都说是海市蜃楼。向导说那就是我们要攀登的紫溪峰,上了这山峰才就能感受到武夷山的魅力。

上山的路,六尺宽,全部是用附近搬运而来的石块砌成台阶斜着向上,陡峭处有栏杆扶手。路的尽头突然转身,若干个之字形通向山顶。我们站在山顶的绝壁处,头顶蓝天白云。听那松涛阵阵,远处来,身边去,大有清晨招风之凉爽;看那远近高低大小的绿浪连绵的山峰,大有置身于人间仙境之感觉。

下了山,我们来到了车盘。俗话说‘六月六,晒得鸡蛋熟’。这里视野开阔,眼前的景象与紫溪峰外没有什么不同,但感觉不到六月六中午的炎热。向导说,再炎热的夏季这里都是凉爽的,晚上睡觉时别忘记肚子上要捂件衣服以防着凉。当问及我们上哪里时,我们说‘铅山女子石塘伞,走遍天下不用拣’,我们去石塘。向导说那里好,如果有口福,可以品尝到各种飞禽走兽做出的美味佳肴;如果有缘分,说不定会有个美貌女子爱上了你。

一路上,我们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听向导讲述猴子采摘包谷——浪费食物的趣事,讲述武夷山的‘大佬倌’和‘敲竹神’等淘气鬼的滑稽动听的神话故事,还说到过了分水关牛耕田不用绳这一奇特有趣的农事。……

这时,年过六十的高个子师爷进来了。唐知府吩咐他说:“你陪王大人喝上两杯,我那边还约了人。”

“谢谢大人,我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唐知府起身出门,王知县和师爷也都起身将唐知府送出了大门,目送他走出了槽门。师爷邀王知县转身,王知县却邀师爷一同出门去驿站。路上,师爷碰到了一个批发蔬菜的老乡李老板,也被叫去,一同来到了驿站。

在包厢,一番推让后,师爷坐了上座,王知县坐了下座,李老板坐在外座,肖捕头坐在了里座。他们四人轮流牵头干杯,各人饮了四杯。接着,一对一依次敬酒了,都说好事成双,陪对方同饮两杯。但是,王知县和肖捕头两个没有相互敬酒。师爷于是指着王知县说:“这就是你的不对,酒桌上是平等的。来,大家同干。我先干为敬。”

“师爷,我酒量不成,这次来又有事,我就不喝酒了。”

师爷不高兴了。肖捕头说:“王大人前天晚上到现在没有合一下眼睛。”

“王大人,我叫你做老弟,可以吗?”

“师爷,论年龄,我应当叫你叔叔。”

“那我就要说你了,要当官,就要会喝酒。眼下当官的,哪个喝不了一两斤白酒?”

王知县不解地看着他。师爷说:“喝酒是一门很深的关系学,喝酒能喝出官员间的和谐来。可是,你俩不敬酒,只敬我的酒。你是瞧不起他这个下属,还是想看我出丑呢?”

“叔,不好意思了。”

“我与你们虽然都在衙门里混,可是,完全不一样。你们是入了流的,你们官员喝酒是为了公干。我原本只是一个秀才,整天在官场上混,喝成了酒鬼。

“现存,当官的都私心重,官与官之间大都是利用关系,处处提防着对方的算计,平时说话和议事都是戴着面具,打着官腔。只有到了酒桌上三杯酒下肚了,才会有一个真实的你我,相互之间打成一片。因此,喝酒比什么都重要,不能随意,对桌上所有的人都要敬到位。如果请的是上司或者有所求的人,必须选择最高挡的酒店,点头牌菜,要最贵的酒。有时,明知最贵是假酒,头牌菜质量不好,那无所谓。原因是什么?官场上的人要得到的是别人的敬意,自己的面子。”

“师爷,说得太对了。那次,我请市场管理衙役喝酒。店老板是老熟人,告诉我说那茅台和汾酒都是假货,我要了今天的这饶州大曲。几天后,那几个衙役说有人举报我总是批发垃圾菜。对我作出蔬菜没收、罚款、停业一个礼拜的处理。对此,我如果不是找到了你,里外一算,要亏损近两千两。”

肖捕头问:“怎么说得过去?”

“批发市场大小二十多个挡口,每个挡口傍晚都要进菜第二天批发,第二天或多或少都会有尾货遗留到第三天贱价批发。那天,我的尾货多,就被说成是批发垃圾菜。”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被弄得不正常了。不是明摆着欺负人?”

“何止欺负人,是要将他扫地出门。因为,我老乡的挡口位置好,被他们为头的一个亲戚看中了。那些衙役认为我老乡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就找茬,本来只是罚点款或没收些蔬菜。他们的头一直留意着这个挡口,一见机会来了,便下手了。”

“那现在呢?”

“现在,那些衙役在我挡口喝碗白开水,他们都是说‘仁义好,水也甜’,还经常邀请我去吃。我请他们点了好酒、好菜,他们都删除。这一切都是你师爷的面子。”

大家听后笑了,王知县说:“朝廷提倡发家致富,有的官员和衙役就把自己的工作岗位作为捞钱的渠道,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捞多大的好处。”

“这一切,不说了。来喝酒。”

“好,师爷,我今天一醉方休。”

“这就对了呀!”师爷夸过王知县后提议划拳,划状元游街。行这种酒令至少要三个人,规则是两个人划拳,其他人观战。败者喝酒后与一个观战的划,一直轮着划下去。王知县反对,说自己划拳不成,是铁定的状元;酒量也不成,肯定要醉。

“这样吧,打仗,你们两个人打我和王知县。”

“怎么打法?”

“师爷,是这样的,一次一杯满酒,双方一次派出一个人划拳。无论哪方一个败了不喝酒,两个都败了就喝酒。”

“我和老乡与你们两个官员开战,有意思!。”师爷说着就伸出了手。李老板却反对:“老乡,我以前不喝酒,从那之后才喝酒,也只是晚上才喝一点,酒量不成,划拳很少。”

“当然,你一个小老板是比不了我们。我们是喝官府的钱,酒量被灌得一个比一个大。老乡,我们是为了高兴,赢输无所谓,喝酒随你的意。行吧?”

“师爷,一个人总是一个肚子,吃得几多?”

“捕头,你还别说,‘喉咙深似海’。这些年来,不管哪个衙门招待费都是拨万论千,远远地超过官员的薪俸。”

“就吃了那么多呀?”

“官员是吃官府的,谁也不会感觉到自己吃了多,谁也不会管吃了多少钱。”

“民以食为天,官员也是人。现在,从上到下都是这样吃,‘只吃不拿,官府不查’。不说了,我们划拳。”肖捕头伸出了手。

“各地有各地的规矩,我们是江湖乱套,数指头。”师爷说着应战了。

他们划了三坛多,师爷那方的酒基本上是师爷喝。肖捕头又开了一坛,师爷说不喝了。肖捕头说还有三坛,师爷说没有开的让李老板带去。

他们四个人,李老板喝酒最少,却最有醉意,被两个人搀扶着走。肖捕头提着两坛酒叫李老板带上,他却不肯接。直到师爷开口了,他便一手抱着一坛。他们走了几步,师爷返回来说:“王大人,老弟,叫你去武夷山玩几天,你,你们就去玩几天。唐大人是个,是个很不错的官。听,听叔的。”

“叔,明天回去。”

“老弟,天气太炎热了,起早走。”

王知县要送,师爷坚持不肯,肖捕头送。王知县坐回桌上自言自语说:“面对那么重大的案件,我前来报请结案。唐知府却说为官之道就是难得糊涂,叫我上武夷山。师爷还说他是个很不错的官,叫我听他的。”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拿起酒坛,都是空的。再找,有一坛是满满的。他一手抓着酒坛,一手叉起菜,喝一大口酒,嚼了几下菜。灌了几大口,便伏在了盘上轻轻地哼着“当官难,难当官……”

第二天早上,王知县在床上醒来时太阳很高了,他的感觉是头昏昏沉沉的,全身的骨头有点疼痛。起得床来,头重脚轻。小便后,喝了一大杯水,又返回床上睡觉。醒来一看,一身的汗,竹床都是湿的。不由笑起自己来,这么热的天,竟然睡得这么沉。

肖捕头进来说中餐后了,吃点什么,王知县摇了摇头便去嗽口洗脸。他回到房间时,肖捕头提来一壶开水为他泡茶。王知县一手拿着一杯热茶不停地喝,一手拿着扇子不停地扇,脑子里不停地想:师爷说了些什么,自己是怎样上床睡觉的。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三壶茶下肚了,他起身看外面,太阳不是那么炙热了,便回过身来说:“明天凌晨四更上路,现在就去吃饭和结账。”

第二天半下午,王知县和肖捕头刚刚进入本县境内。上黄土山岗时,头戴斗篷的黄老头挡在马前大喊:“王知县,稍作休息。”

王知县立住下马,肖捕头早已下马提刀上前喝道:“什么人?”

只见对方手一拍,掌一伸,肖捕头面前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刀落地,人差点向后栽倒。然后,被示意站一边去。那肖捕头满脸通红,站在一边不作声。知县怒道:“你是罪魁祸首吧?”

“我以礼相待,你如此粗鲁。我告诉你:西岗上的事,今后不要再管了。”

“我身为朝廷命官,一县之主,你在我管辖之内制造惨绝人寰案件。岂能坐视不管?”

“管,当然要管。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

黄老头每说一句,指头点着王知县一下。然后,抖着脚,等待王知县回答。一个罪犯如此嚣张,知县却没有丝毫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你有量!把你的脸露出来,用不着这般遮遮掩掩。”

“王知县,作笔生意如何?”

“我从不拿事业进行交易。”

“这是六千两银票。”他说着将银票夹在两指头间一甩。只见一叠银票平行飞到了王知县面前,王知县手中的文明棍一拔,银票散落于地。

“你嫌少?我再给你六千两。”

“你看错了人,我王某人决不出卖自己的良心,玷污了自己的品行。”

“嘿,嘿嘿。你不要,老子还不想给。”黄老头说着靠近王知县的马,手掌距马只有二、三寸,一掌下去。那马嘴巴张开,口鼻流血,一声不吭地缓慢地倒了下去。

“王向阳,你给我听仔细:你给我老老实实当你的知县,否则,在安仁境内,我要杀你的家人;出了安仁,我杀你。”他还没有说完就闪进了树林。

王知县一回到县衙,就匆匆进入书房。提起笔,路上想好的却写不了,几次将纸揉搓。然后在躺椅上睡下,作梦了:

王知县一出县衙,走在大街上,铁木生和牛老四带着一大群人来到他面前跪下说:“大人,黄老头他们屠杀了我们四家二十个人,请知县大人伸张正义!”王知县接状纸时说:“不对,十八个。”铁木生说:“大人,二十个,都在这里,一个不少。”王知县不由抬起头来数,数着,数着。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什么响声,回头一看,黄老头带着几个牛头马面追杀他来了。转过头来一看,铁木生等人全不见了,只听见肖捕头叫他跑。他在前面跑,肖捕头跟在后面跑。后来,他们分开跑。可是,黄老头带来的牛头马面不追赶肖捕头,只是追赶他。他跑着,跑着,后来一只脚踮起,两手为翅膀飞了起来,但只能飞六、七尺高,飞了一段路,落下。再飞,再落下时跌到很深的水塘里,挣扎着,喝了两口水。怎么?自己不会游泳了,于是连连大喊“救命!”

这时,师爷进来了,听到王知县大叫“救命”,慌忙叫醒。王知县从梦中醒来,一身的虚汗,坐起了。师爷问起,他于是将梦的一切说出。师爷说:“大人,这梦非常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

“第一,本来是十八个,梦中讲是二十个,有可能黄老头又作案了;第二,梦中有人追赶你,说明你很紧张了;第三,你在梦中跌落水中,这是很不好的兆头。”

“我从来不信那么多。我问你,石场两个老板这几天来过吗?”

师爷说他们天天到,今天也到过这里。王知县听后起身走了几圈,便坐了回去,用指头无节奏地敲打着桌子。

“爸爸,爸爸。”他三岁的女儿王小凤叫着跑进了他的书房,爬上了他的大腿上坐了下来。摸着他的胡子说:“爸爸,几天不见,你瘦了。”

王知县说:“凤女,爸爸没有瘦,是爸爸的胡子长了,脸晒黑了。”

师爷见他父女两个高兴便笑着走了出去。小凤同师爷挥着手说:“爷爷好!”

“爸爸,妈妈知道你回来了,做了很多好吃的菜。要我来叫你。”小凤从他的大腿上跨了下来,拉着他要走。

“你和妈妈先吃,叫爷爷了也去吃。爸爸还要写东西,等爸爸写完了再来吃。”

“老爷。”王知县的老婆兰菊花喊着进了门,来到了他身边。

“夫人。”王知县立即起身双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小凤见此也将一双小手伸了进来。

“夫人,我太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先去吃饭吧。”然后送她母女俩送出了书房。

王知县本来就有三十多岁,加上个子大,胡子长,显示得比实际年龄大得多。他老婆只有二十多,个子相对小,人苗条,皮肤细嫩,显示得比实际年龄小得多。如果在外面他们三人走在一起,不知情的谁也不会说他们是夫妇两个与女儿,有可能会猜他们是祖孙三代人。

王知县回到书房,刚躺了下来。听到师爷在隔壁客厅对到来的汪天水和乔福多两人说,他回来了,澡没有洗,饭没有吃,累坏了,刚刚躺下。叫他们最好到外面转一会儿再过来。

“不用出去转,我起来。”王知县说着起身用茶杯里的茶水擦了擦眼睛,走出了书房。他们见面后,都感到对方瘦多了。

“你们都没有吃饭吧?先吃点瓜或者喝点水。”

“大人,就是人参燕窝都咽不下了。”汪天水说着哭了起来。接着又说:“昨天,我的岳父和女儿被他们作了,我儿子下落不明。”

“砰”地一声,王知县拍着桌子跳了起来。他对着墙流泪了,大家都流泪了。王知县掏出手帕擦干泪水,转过身来说:“你们两个有什么要说?”

“大人,案子很简单,应当将他们抓起来法办。”汪天水说着跪了下来,乔福多也跪了下来。“求大人捉拿他们法办。”

他们两个看到王知县没有说话,于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王知县说:“你们有话就只管说。”

汪天水掏出一叠纸来,王知县接过来一看全是银票,严肃地问:“汪天水,什么意思?”

“给你们的办案经费。”

王知县一数两千两,于是说:“你们还有多少?一下给我。”他们两个哑了,相互看着。王知县又说:“你两个给我听好:你们一下给我,我也办不了这桩案子。这是刑事案件,官府出办案经费。你们是原告,原告行贿,官员既然会吃你们原告,必然会吃他们被告。你们的家产有黄老头的百分之几?你们行贿,到时会更惨。”

王知县在他们起来后将银票递还给汪天水时说“你们今后告状的路,可能很长。我提出两点建议:一是要保管好钱,不能显示自己有钱;二是无论何时何地,你们不能进行报复等行为。”

他们重新坐到了桌上。王知县吩咐师爷到后面端些饭菜到这里来,然后说:“我实话直说了,案子是明了,我的能耐只能捉拿那几个包工头,但捉拿他们还投鼠忌器。”

刀乔福多说:“他们应当是早回去了。”

“你说他们走了,我今天回来的路上都见到黄老头。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肖捕头连他的风都抵挡不了。根据我们分析,他们死亡的人数应当比你们多,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没有把你们两个除掉,没有把石场拿到手,他是不会走的。”

“大人,知府对此是什么态度?”汪天水问。

王知县为了安慰他们于是说:“知府震惊,在想办法,叫我暂时等一下。”

汪天水说:“我们两个说不定早晚会被他们杀了。”

王知县想过一阵后,眼睛朝上说:“至于你,我认为你们应当等些时候。当然,你们也可以到府里告状,请求上面派人或接管。”

汪天水两个齐应着。王知县说:“如果他们训你们,说你们越级告状。你们不能说我叫了你们上府的。”

“大人,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会说你什么。”乔福多说。

王知县说:“按照大清刑律,二十条人命是重大案子,知府应当派人或接管。如果他们讲我这样或那样的不对,你别管,只坚持请求就是。”

汪天水说:“好,我们过几天就去。”

这时,师爷叫吃饭。他们两个说什么也不肯吃。王知县说:“吃不下也要吃,塞都塞下去,因为,你们现在不是为你们自己吃,是为那些冤死的人吃。”

吃饭时,他们两个每吞下一口饭都要吞下几滴泪水。饭后,他们两个起身走,王知县送到门口时说:“你们记住,你们两个在,石场还在,一切就有希望。你们两个不在,一切风过雨过。保重!”

送走了他们两个,回到客厅。知县说:“师爷,有两件重要而秘密的事,必须由你去作。你先去把他们两个叫回来。”

一时,乔福多两个回来了。王知县将自己从饶州回来的路上,黄老头拦马威胁他等事讲叙了一遍。汪天水说:“那武功是无形鬼手。”

“你们知道他多少情况?”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的父亲是黄山地方上的一个财主,他是独生子,从小喜欢练武。凤阳的一个杂技团多年来在他那边演出得到他父亲的关照,因此,班主就收了他为徒。他什么都不学,就是光练武。师父只有一个女儿,与他的感情很好,好到了一个非他不嫁,一个非她不娶。师父的武林绝学就是这无形鬼手。他女儿知道秘诀,也见过父亲练。他发了誓决不伤害无辜,师父的女儿就将秘诀告诉了他。他偷偷地练了三年,练成了无形鬼手。为了验证真与假,竟然去拿人试手。他为了学到解救的方法,告诉了师父的女儿,师父知道了,出手救了人。可是,父女两个对他有了不好的看法。他为了挽回将要失去的一切,跑回家向父母要钱。他父母的积蓄早年就是他化得差不多了,拿不出很多钱。他于是将父母骗开,将房子买了。父母两个为此都病倒了,他才不管,带着钱向师父求亲。

“他师父偷偷地将这提亲的钱安排人送还了他家,也就知道了他家新的情况。一天,对他说,他父亲生病了应当回去。这后,师父亲自送他出村上路。他感觉到了师父不会再教他什么了,与师妹的缘分也要结束了。他再次向师父提出要娶师父的女儿,师父说这是以后的事。他提及钱,师父说已经送还了他父母。他提出要学师父的无形鬼手救人一招,他师父从练绝学的意义谈到武德。最后说,师徒关系来日方长。

“他最后露出了真面目,他说不在乎钱,不在乎师父的女儿,也不在乎的是无形鬼手救人一招,在乎的是师父克制了他。因此,他拔出单刀要杀师父。当时,下小雨,他师父撑了一把雨伞,就把雨伞作为兵器。他一刀向师父砍去,削在雨伞上。可是,随着他一声大叫,一只眼珠被师父挑了出来。他师父说‘我就剩下最后的这锥子挑田螺没有教你’,他当时还想与师父打。师父问他说‘这一招三变,还有两变要不要?’他听这么一说丢下了刀,一手按着一只眼睛转身跑了。从此,他师徒关系结束了。

“回到家乡后,他父母相继去世。他便去了云贵,呆了几年,学了一套出神入化的长棒,带了老婆和两个儿子回来,还带了很多钱回来。从此,他在家乡办起了几个纸厂等。据说,前年在涌山捉了他凤阳师父的最小的女徒弟。……”

王知县打断问:“那个女徒弟呢?”

乔福多说:“对于她的下落传出各种说法,都与唐知府有关。”

王知县缓慢地说着:“此事,我也听说。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真假。”

“是呀,以前,我们谁也不会管这事的真假。”

“那女子没有什么人了?”

“她是师父收养的一个武师的女儿,师父死了多年。她有两个师姐,大师姐就是当年黄老头的恋人。她被抓时,大师姐收养了六、七个孤儿,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又听说大师姐过问了,但因为与唐知府有关,撒手不管。小师姐被黄老头的人抓去强奸后,生了一个女儿就下落不明。”

王知县最后吩咐他们小心。乔福多两个走后,知县对师爷说:“看来,这件事情非常棘手。眼下有两件事必须抓紧,一是对该案,我们必须了解清楚被告方具体伤亡情况;二是黄老头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要了解清楚唐知府的那些传闻是不是事实。此事绝对保密,必须是你自己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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