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只得按照炎枫溪的吩咐去青枫学园上学,然而出门前小灵却紧赖着我不放,无奈下只得将它塞入斜挎包中,一同出门而去,反正不是去人间界的学校,在青枫学园里怪事层见叠出,带个狐狸也是见怪不怪了。
飞速来到昨日的湖泊,遥见湖心耸立的大门,我足下生出一缕流风,整个人忽而漂浮离地三寸,身形一动,瞬息掠过平湖,一头冲入门中。
此日上午乃是言术课,基本都是在教室讲理论知识,并无什么特别趣味,而为免引人注目,我一直将小灵放在斜挎包里,倒也无人发现。
中午谢绝了水蕴去食堂的邀请,我独自来到教学城堡的后面,仰卧一棵大树上,一边吃着自备面包,一边捧书温习言术,小灵安然蜷在怀中。
初秋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洒落在身上,并无燥热之意,反浸润得通身舒畅。
图书馆的工作分外自由,只要想去随时都可以,并不限制必须每天都去。
正寄目于书的我,忽而眉梢一凝,很柔润的气息在逼近,是谁?!
蓦然转首,透过繁密的枝叶,正映入一抹逐渐走来的身影,绚烂的日光倾洒在他身上,如生了一层朦胧金烟,周围空气都随之清润起来。
那般超凡的绝美,酒红短发,莹紫单眼,是他!
只见绝美少年捧着一本书孤身而来,四下环顾一番,确定再无他人,便径自倚坐在树下,细细翻阅着书籍,那一派全神贯注,让人不忍侵扰。
从树上往下俯瞰,只能窥见那随风轻漾的酒红发丝,却也禁不住心旌荡漾。
少年看着书,我看着少年,树间的时光在这静谧的午后悄然流逝。
然而,这一片美好的宁谧,却被一股子狂放逼来的盛气,击散!
抬眸处,七个少年气势汹汹而来,为首少年约莫十六岁,褐发褐眸,轮廓英挺的面孔有如雕刻,色如蜜蜡的肌肤衬托出健朗的风态,通体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敞开,观质量细节应是上乘,却并未给他带来多少气质。
来人,见所未见,但看那目中无人之态,十有八九是来挑衅。
“小子,看见本少爷来了还不快让开?!”
果然,那少年领着六人在不远处立定,傲视着树下的少年,轻狂毕露无遗。
如此温雅的少年,再怎么也不会得罪别人,他们为什么要来找茬?
心中正纳闷着,树下的少年仿佛闻声方发觉来人,这才缓缓从书中抬起头来,无恼无怒,斑驳树影下,那晶莹剔透的淡笑,美如梦幻,“这位同学,是我先来这里的,为什么要让开,可不记得有阻碍过你什么。”
淡定无惧的神态,让我一时心中起疑,莫非这少年有什么特别本领?
而绝美少年温淡的话,让前方傲立的少年眉间骤然凝怒,“小子,连本少爷的名号都不知道,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根本不知好歹!”
不给分辩,立刻动手,只见那少年足尖轻轻一点,刹那间竟引得地动山摇,草坪上骤然爆出一座座小峰,向树下的少年笔直蔓延而来!
这一眼惊得我双目圆瞠,这是……地的力量!他是地术师!
而绝美少年仍不为所动,可那纤细弯长的红眉,却已悄然蹙成浅弧。
他居然不逃,难道是逃不开,他一点异能都不会么?!
不及多想,我即刻将小灵塞入斜挎包中,从树上跃下,一把挽过凝坐原处的少年,足下运起一道劲风,霍然向后纵开,一跃而至三丈高空!
喀喇一声,一阵尘土飞扬,脚下那棵大树轰然爆开,赫然竟被肢解!
地力爆发只一瞬,烟尘消散处,没有土峰,没有裂痕,只有一地被肢解的树。
四元素的力量便是这样,不会留下痕迹,但被破坏的东西却无法复原。
没有人?!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草坪,七个少年目瞪口呆。
“你们是在找我们吗?”
七人齐齐转过头来,凝眸处,我挽着少年臂间飘然落地,回视七人的惊愕。
“同学,你……”独眼少年彷徨望着突然出现的我,道出的疑问陡然被前方袭来的话截断,“哪里冒出来的小妞,你可知道本少爷是谁?”
松开从虎口中救下的少年,我抬眸迎上地术师的目色,“不知道,也没兴趣。”
地术师少年正要发作,他旁边的少年立刻见机行事,一手指着身畔已现愠怒的地术师,与之若出一轨的傲态,“这位可是当今地家的少主地煌少爷,日后地家宗主的继承人,敢惹我们少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又是个少主,这四大家族年轻一辈的都这么狂妄么?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必要针锋相对,不大打出手惩戒对方,便不能显示自己有多厉害,但那种麻烦的事我才不做,刻意暴露锋芒只会惹更多麻烦,我也不是那种会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人,唯一的做法就是——无视。
因此不再去管那七人,我攥过一直默然却担忧的独眼少年,径自转身离开。
然而这样的无视,无疑更挑起了七人的怒火,刚踏出一步,便闻背后地煌的声音,卷着怒火滚滚而来,“站住,我说过让你们走了吗?!”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地面爆裂的声音卷席而来,惊觉下我刚要跃开,面前却突然爆出一堵土墙,当即转身向左,岂料竟重蹈覆辙,又被一堵土墙迎面封阻了去路,右边情况也如出一辙,此时此刻,三面退路俱被土墙封住!
回身,那一座座嶙峋的土峰正笔直蔓延而来,眼见着便要逼近跟前!
千钧一发,避无可避,远处的七人,一派幸灾乐祸。
身畔的少年任由我攥着手,对眼前危局视而不见,只淡然望着我凝重的侧脸。
我不由得攒紧了眉头,这个地术师比风疏影略逊一筹,但阴阳术对人无用,那种力量不能用,我不确定单靠体术能否应对,姑且一试。
心下一凛,我当下举步将少年护于身后,右手横空一挥,草薙剑迎风而现,双手握住剑柄,迎着土峰凶猛的来势,一剑闪电当空劈落!
璀璨的剑芒破空,雷鸣般的轰响隆隆滑过耳畔,滚滚烟尘笼罩了这方天地!
烟尘弥漫,土崩地裂,这其中的两人不死也得残废了,作俑者的七人窃喜。
然而,当烟尘散尽,目之所见,却令七人的笑意瞬息僵在脸上!
闻听动静而来的风疏影,恰将那惊世骇俗的一幕收入眼底,也生生怔在当下!
眼前,一座座土峰高耸,向前绵延百米,而土峰却并不完整,竟被从中分割成两半,中间被割开的深长沟壑里,少女双手握剑,当面而立!
以剑割开山脉,此等壮举,岂是常人所能做到?!
七人无不愕然惊愣,对此淡漠而无半点锋芒的少女,竟不由生出隐隐惧意。
拔地而起的土峰倏然瓦解崩散,烟尘飞扬之下,草坪上再无半点痕迹。
我微微喘着粗气,刚刚那剑已用了全身力气,不知道还能否抵挡下一击。
“哦?看来有点本事。”
七人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一健硕少年正抱臂倚在身后的墙上,却令地煌皱起了眉,“风疏影,你怎么在这里?如果你是来阻止我的,就别怪我不顾风地两家的关系,我要做的事,谁也别想阻拦!”
闻声的我也望了过去,暗下一惊,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只见风疏影冷冷勾唇,“我只是来看热闹的,你要干什么请便。”
冷哼一声,地煌又回首眺向我们,眉间一片轻狂,“接下来,我看你怎么接!”
但闻轰然一声,座座土峰瞬间拔地而起,竟分自前左右三方同时夹击而来!
风疏影见状一挑眉,我却为之一愕,三面夹击,这次真麻烦了!
同一时间我只能用剑抵挡一方攻击,而无法抵挡三方!
当下,一把攥过身后少年,便要向后跃开,却觉足下一紧,垂眸,只见两只褐土凝成的爪子竟牢牢攫住了双脚脚踝,完全被钉在了地上!
糟了,我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既是地术师,在地上就是他的地盘!
三面的土峰正迅猛逼近,要想脱身已然不及,而不远处的风疏影正好整以暇地观望,让我更攥紧了手中神剑,不能用,那个力量不能用!
此时意陷紧张的我,浑不觉小灵已从斜挎包中探出了小小的脑袋,望着前方逼近的危局,一双玲珑青眸杀机四起,就似随时会扑上前去!
或许知道少年不会异能,地煌并未将他考虑在内,是以未锁住他的脚,眼下刻不容缓,我手下运足劲力,蓦将身畔的少年朝后掷了开去!
所有人俱是一惊,居然不管自己,却先救别人!
一切不过须臾间,少年被迫高高飞起,而三面土峰已催命而至,向中间的我疾逼而来,眼见便要将我合力肢解成碎片,时空在此刻凝滞!
“住手!”
随着这一声落下,那三面近在咫尺的土峰竟一瞬间结了冰,堪堪冻住了来势!
冰!操纵冰的……是水术师!
抬首,在众人微愕的视线中,一抹娇俏的纤影从前方城堡顶上飘然跃下,水蓝的衣裙飘扬飞舞,像极了翩跹的蝴蝶,被日光映照得清丽逼人。
雪蓝的莲花裙轻舒垂落,少女亭亭玉立在我面前,波浪般的水碧秀发轻扬中,那一泓温婉的笑意,美得炫目迷人,“凌衣,你没事吧?”
“水蕴?!”我福至心灵地幡然醒悟,她既然姓水,是水术师也无可厚非。
周围的土峰随着冰的崩散瞬息瓦解消逝,脚上的土缚也散落开来,远处的地煌看见来人,登时没了底气,“水、水蕴,你、你怎么来了?”
水蕴回身,直视慌乱无措的少年,“我不来,难道任由你欺负我的朋友?”
“我……”先前还盛气凌人的地煌,竟避开视线不敢看水蕴,一个男骇在一个女孩面前没有底气,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喜欢那个女孩。
更何况,像水蕴这样完美的女生,哪个男生不喜欢?
从两人纠纷中醒过神来,这才想起被我扔开的少年,蓦然回首间,正见少年从草地上撑起身子,见我投过去的目光,只清淡地将柔唇一挽,那风神疏朗的一笑,便若万树梨花吐露芳华,美得满园如画风光都失却了颜色。
被那抹笑神迷一瞬,我立刻前去将少年扶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独眼少年淡淡摇头,如冰棱花一般清透的笑意挽上唇稍,令人目眩神迷,“是我连累了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很抱歉让你卷入麻烦中。”
冷眼旁观的风疏影见好戏被中断,了然无趣地耸耸肩,在墙影中转身离去。
扭捏了半刻的地煌,霎时如鼓起了全身的勇气,一手刷地指向我身畔的少年,毅然迎上水蕴柔润的眼波,“水蕴,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子?!”
哈?我不禁一愣,原来他欺负这个少年,是以为他是自己的情敌?!
独眼少年惊住了,水蕴也始料未及的一怔,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许久才愠怒颦眉,“你胡说什么?误会我就算了,干嘛让别人为难?”
众人惊异瞩目中,地煌面色一僵,“那……你不喜欢他?”
“真是的,谁告诉你这些的……”水蕴无奈摇摇头,回身一把挽过我臂弯,“凌衣,我们走,不要理他们。”
说着便挽着我离去,将恍惚目送的独眼少年,与怔愣的七人一并甩在身后。
一少年拍了拍垂头丧气的地煌肩膀,斟酌着用词安慰,“地少爷别气馁,至少确定了水小姐不喜欢那小子,说明你还是有机会的,呵呵……”
地煌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惊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便径自转身黯然而去。
直到众人散尽,草坪上的独眼少年,才将清淡如水的目色投向了远方高处。
而那里,一座欧式古堡的顶上,站着旁观整个事情始末的两人,此时接受到独眼少年眺去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微微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