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东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这个梦里,他竟然参见了自己的葬礼。在葬礼上,看见了哭泣的母亲,看见抱着女儿的戴瑶,她虽然没有哭泣,但无神的双眼和脸庞无声滑落的泪珠依然反应出她此时此刻的悲伤心情。李晋东也看见了又被老婆抓花脸的郑龙,看见了......
突然画面一转,他仿佛看见媳妇戴瑶在几年后,收拾心情,与他人从新组建了家庭。看见了穿着粉色连衣裙粉色小皮鞋的女儿,李晋东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女儿的摸样,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就是看不清楚。
他也想仔细的看看的他的“继任者”,情况还是一样,无论怎样都是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面容。
虽然戴瑶再次组建了家庭,但是她生活过的并不幸福,因为这个“继任者”是个家暴狂。李晋东每次看见戴瑶被打都想阻止,可是他根本进入不到自己的梦里,梦里的人们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戴瑶被打,他只能狠狠地把家暴狂模糊的身形样貌刻在脑海里,只能以画个圈圈诅咒他的方法来自我安慰。
这个很长很长的梦就像是电影一样,一帧帧画面飞速划过李晋东的脑海,他说过的话,唱过的歌,看过的电影,喜欢的人,恨着的人。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客户,老板,每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些都从新在他的脑中过滤了一遍。
好像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李晋东脑中的画面越加的清晰。电影似的前生依然在一帧一帧地放映着。而且放映速度越来越快,那种感觉无法形容。身死加心死之人,已经在等待上帝的裁决,到底是怎样的结局,只有它真正降临的那一刻才能知道。
原来人死后是这样的啊!
:“呜呜呜,吱。”耳边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接着有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
:“小姨,你别难过了,小东会醒过来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恩,小云,谢谢你,放假了也不能好好的休息,还要来帮我照顾小东。”这是母亲的声音,李晋东终于听清了,内心一下激动起来。:我还能听见母亲的声音,难道我还没有死?我还活着!?
:“没事儿,我放假了,闲着也是闲着,再说我跟小东是表兄弟,我做哥哥的,照顾一下弟弟,应该的。”这是......这是表哥周云的声音!
:表哥怎么来了,他不是在津门市工作吗?怎么在这儿?啊!肯定是我生病住院,表哥回来照顾我,对,一定是这样的。
:“特2床的输液了。”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是谁的声音?
听见特二床,李晋东心里想:我靠,这是个多么吉利的数字啊,特二,我呵呵了。
:“护士,这输的是什么药啊?”表哥问道。
:“这是营养液,病人长时间昏迷不醒,水米未进,必须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护士回答道。
:哦,原来是护士进来了。昏迷不醒?还是长时间!我究竟昏迷多长时间了?
护士扎好针,已经走出去很久了,李晋东才感觉到左手传来的隐隐的刺痛,这神经反应也太慢了吧!
周围真实的反应刺激着李晋东,他试着慢慢的睁开眼,可是眼帘犹如厚重的幕布一般,怎么也睁不开。大脑明明已经发出指令,可是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以后,眼睛好像才收到,每次都是因为这样功亏一篑。李晋东不信邪,一遍一遍努力尝试着。
:“小姨,你看小东的眼睛是不是动了一下?”表哥周云激动的问道。
:“是吗!?真的吗!?我看看!”母亲李建丽也很激动。
可是两人等了好久好久,也没见李晋东的眼睛再动一下。
母亲不死心,一遍一遍的在李晋东耳边轻声呼唤着:“小东,你醒醒啊,小东小东,你快点醒过来啊!妈妈不能没有你啊!小东,你醒醒啊......”母亲一遍一遍的轻声呼唤,刺激着李晋东,母亲的坚持也激励着他继续加油努力。
尝试几十次以后,大脑又一次发出指令,这次眼睛接收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成功了!李晋东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母亲看着李晋东颤抖的眼皮,激动的不能言语,这一刻她好像是失去了语言的功能。:“小云,你看小东......!”
:“小姨,你看着他,我去叫医生。”表哥周云情绪激动的说道。话还没说完,他就跑出去叫医生去了。
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看见围在病床前焦急看着自己的母亲,表哥,医生,护士,他们或欣喜,或惊讶的表情,李晋东都看在眼里。母亲喜极而泣,表哥也激动的满脸通红,医生略带激动的问话,护士们的忙忙碌碌。经过长时间昏迷,大脑突然接受如此多的信息,李晋东一时反应不过来,双眼一翻又昏迷了过去。
经过医护人员的忙碌,李晋东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好像变年轻很多的母亲,看着脸庞还有些稚嫩的表哥,李晋东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些,现在他最想要知道的是媳妇戴瑶怎么样了,:“妈,瑶瑶呢,她怎么没来?”
:“还瑶瑶呢!为了她你差点死了,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啊!”母亲忍不住埋怨起李晋东,说完话又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瑶瑶是你儿媳妇啊!她怎么啦?她是不是在照顾孩子啊?所以没来看我?”李晋东现在只想知道戴瑶现在怎么样了,所以契而不舍的追问。
:“儿子,你是不是傻了,赵心遥是你同学,什么时候成你媳妇啦!?你喝酒喝傻啦,这可怎么办啊?”母亲李建丽看着儿子李晋东胡言乱语,以为他喝酒喝坏了脑子。
听见母亲的话,李晋东不明所以,心里想:赵心遥?哦,想起来了,自己高中时的同学,也是自己暗恋的女孩子,也是全校男生心中的女神,母亲怎么会说到她呢?
:“还赵心遥呢?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呢!人家上大学去了,你个傻小子,表白人家不答应就算了,你干嘛喝那么多酒啊!你这次住院,人家都不来看你!你个傻儿子啊!”母亲抱怨李晋东不争气,边埋怨他边哭。
:上大学?赵心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晋东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想问问媳妇戴瑶的事,可是刚刚清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眼皮又开始打架了,李晋东支撑不住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上午还是下午,李晋东醒来看着纯白色调的病房,微微转头他就看见一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近在咫尺的脸。
:“你醒啦!哈哈!你小子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这次去跟上帝打麻将不回来了呢?哈哈,还认识我不?”
:眼前这人真讨厌,脸贴这么近干嘛?怕我看不清楚还是咋的,说话还一惊一乍的,这是谁呀?怎么看着像我高中的同学张杰?他不是在家乡西山县工作吗?怎么来这儿了?李晋东心里想着。
:“你是......张杰?”李晋东疑惑的问道。
:“行,还行,还没全傻掉呢。还能认出我来。”那个人还是一脸欠揍的表情,说话贱兮兮的。
:“你怎么穿起校服来了?现在家乡西山县难道又流行这样的怀旧风啦?”李晋东看着张杰奇怪的穿着问道。
:“什么怀旧风?高中才毕业没几天,我穿校服怎么了?”张杰笑嘻嘻的说道。
听到张杰说高中毕业,李晋东心里满是疑惑,刚想问怎么回事,他就被张杰打断了。
作为话唠的张杰,根本不给李晋东说话的机会,嘴里絮絮叨叨的从高考说到自己打算以后不上大学了,要去找工作了,从找工作又说到这次高考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难很难,从高考又说到赵心遥,从赵心遥再说到李晋东这次为什么住院。
:“不是我说你,胖东,你就不该跟人家赵心遥表白,人家赵心遥是谁啊?那是咱们全校男生的女神,咱们班的宝贝,你跟人家表白根本就是扯。看看,果不其然被人家拒绝了吧,也难怪贺军那贱人笑话你,笑话就笑话呗,要是我,我才不管他呢,我脸皮多厚啊。你可不行,被他活了几句,在聚会上你就喝大了,聚会散了你回家还喝,结果你看,喝进医院了吧。”
“要我说你就不该跟人家赵心遥表白,也怨不得贺军那贱人说你癞蛤蟆吃天鹅肉痴想妄想。现在好了,你终于醒了,就别想人家赵心遥了,人家高考结束已经跟她爸妈去旅游去了,连来看看你也不来,你就死心吧,等你好了,还得复读一年呢,你这样的好学生,不上大学就可惜了,今年的高考你没赶上,大不了咱等明年嘛!你好好的复读一年,还能考个好大学,到时候大学里的漂亮妹妹任你挑,到那时候你就不想赵心遥了,你就......”张杰还在叨叨个没玩没了,但是大概的意思李晋东听明白了,但是他越听越迷糊,内心里越来越乱,:胖东,哦,想起来了,这是伴随着自己十几年的外号,哎?怎么张杰也说自己这次昏迷住院跟赵心遥有关系呢?怎么又说到高考了?这什么跟什么啊?
赵心遥,那个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皙,眼睛大大,说话很好听的女孩,那个性格文静,爱笑的女孩,那个学习好,家世好的女孩,一下子充满了李晋东的回忆。
想到赵心遥,他回忆的闸门一下子被打开,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赵心遥,她是自己的初恋,表白......等等,表白?自己确实对赵心遥表白过,可那是在高考之前的同学聚会上啊!表白没成功,还被班长贺军嘲笑,自己当时接受不了,喝大了,可是那次自己只是喝醉了,感觉只是狠狠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下午就醒过来啦,也没有住进医院里来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自己昏迷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变成现在这样啦?难道......想到脑海中设想的可能,李晋东内心里充满了怀疑,怀疑自己脑洞大开,异想天开。同时他也在心里祈求老天,千万不要是他想象的那样,因为那样的话,他就见不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了。
:“张杰,现在,现在是哪一年啊?”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李晋东问道。他自己没有感觉到,问这话时,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点颤抖。
听见李晋东突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张杰很是诧异,:“你傻啦,难道村里人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傻了,我靠,你不会是真的......”
李晋东已经不能再听张杰唠叨了,他等不及了,情急之下伸出右手死死地抓住张杰的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使了多大的劲。
:“哎哎哎,疼啊,疼,你松手我告诉你。”看着李晋东眼里的坚决,渴望,加上手上传来的痛感,让张杰感到李晋东此时内心里着急与在意,也顾不上再啰嗦。:“现在是1999年啊,前两天刚高考完,你不会忘了吧?!哦,对了,今年你住院没法参加高考。”
听见张杰的回答,李晋东脑海犹如核弹爆炸一般,回忆被轰的支离破碎,连带着希望也在这爆炸中灰飞烟灭。内心里的痛苦如重重的卡车撞击一般,思绪乱飞没有交点。
:完了,完了,自己回不到过去了,见不到媳妇戴瑶了,也见不到刚出生的女儿了,老天爷啊,有你这样的吗?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让我怎么办啊?
想到这些可能,李晋东心里万念俱灰,内心里的希望瞬间崩塌啦!
双眼死死地望着天花板,自从知道自己可能是重生了之后,李晋东就是这样子,连张杰在他耳边叫他他也听不见。
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