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萧条的入秋薄暮,清溪水冷。漫天飞舞的芦絮,落下的黄叶,寒鸦噪林,衔山的残阳,给大地抹上了一种凄凉的色彩。
不高的山坡上渐渐飘来一缕愁怨而低徊的萧声,在这个黄昏夕照中如水波荡漾开来。如泣如诉,令人听来,柔肠百结。
在一株高大枝叶秃落的大树底下,有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吹弄着一根白如玉色的萧。秋风瑟瑟中,仅穿着一件褴褛的衣衫,且随处可见各色补丁。
身边是几只老羊和七八只乳羊,正依偎在他的身边,半伸着它们的头,似乎倾听着是如此熟悉的萧声,一切都是显得如此平静安详。
残阳的最后几缕光线照在了孩子的脸上之后,但见萧声停了。孩子抬起了头,那张清秀带着苍白的面庞,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继而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这些羊,黑白分明的双眸,嘴角带着点嘲讽的神色,露出的一列如编贝似的牙齿,但煞风景的是牙齿上残留着一点草绿色。
犹如朗星似的瞳眸中却有着一股冷冰冰的光芒,时不时的流露出超出他年龄的世故之态,略带着一份坚韧顽强的气息。
此时的他凝视着前方,意态失落的走在羊群旁边,摸摸这头,又抚抚那头,脸上微微露着一丝笑意,却笑的如此真挚,好似神州如此广大,只有这群羊儿,才能予以他心灵深处最大的慰藉。
秋风中,忽然传来了几声苍老而带着严重咳嗽的叫喊。。。。。。“小风,小风。”
孩子一听这个声音,立即高声回应着,急急赶着羊群,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天更黑了,阵阵寒冷的风呼呼的吹来。一条黄泥小道上,蠕动着两条人影,这正是坎坷的牧羊孩子,他搀扶着一个衰老驼背的老人,隅隅而行。
老人缓缓移动这颤巍巍的身躯,轻轻叹了一声道。
“自十年前神州太华峰断,原本武道鼎盛的风家没落,老爷与夫人被族人排斥先后去世,我的身体越来越不成了。堂堂风家继承人却为人牧羊。小风啊,夫人临终时将你托付与我,但我这把老骨头成年多病,你福伯老了啊!不中用了,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说到最后,老人语不成声,竟浊泪满面。
叫小风的孩子双收环住了老人的腰,轻语道:“福伯,别这样说。风儿年幼,不能让您老人家享福晚年,已是於心不忍,这些是风儿的罪过。”
老人听了他的话,不由心里激动,将一颗白发皤皤的头,紧紧的贴这他的小脸,老泪纵横,深深的叹息。
小孩姓风,名莫邪。当年他母亲生下他的时候,因其笑声怪异,面透邪气,故取名为莫邪。风家原本是个世俗世界中武道昌盛的家族,当年在水柳城中享誉一定名声。
十年前的四月某一日,天生异象,雷云密布,神州中部大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众人惊诧之时,苍穹之中惊现一道耀目红光,一个火焰包裹的巨物从天落下砸在了太华峰。
隐秘于世俗的那些修士在异象过后纷纷出现在了世人眼中,前往太华峰那巨石陨落只处查看。但见方圆百里,生灵皆毁。正中央处,有些强大的修士也之能望到一高达千丈的石碑深陷石中。而其上那几个鲜红欲滴血的巨大文字,然谁也不能辨认其何含义。
自此巨大石碑落入凡间三年后,神州各处的修士,或其他散门九流纷纷前来查看,但无一人有所收获。随后有修士传出了惊人的消息:那巨大石碑象有一股无法察觉的神秘阻力,扰动这天地灵气。
而世间的武者却像是发了疯的寻师访友,都想一头扎进所谓修仙之士的门墙,从而导致了各色人士的纷争与仇杀。
风莫邪的父亲体弱多病,不能继承家族武学,但做为家主的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一直被族人诟病和千方百计的谋害。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导致了家主丧命。整个家族四分五裂,他父亲为了免于族人的欺凌,带着他母亲和唯一的老仆福伯,一路颠簸之下一病不起,死在路途。未几母亲亦撒手长逝,只有老仆忠心耿耿,毅然肩负起抚育孤雏的责任。
两年前,一老一小才搬到了朝云平原边上的一个村庄。平时福伯以砍柴度日,但因年迈体衰,时常卧病。小风儿然稚弱,却生具傲骨,性情崛强,不愿平白受惠於人,替对邻富豪李百万家牧羊,以微薄所得,奉养老仆。老小二人相依为命,受尽生活和环境的煎熬,造成了他沉默的性格。
老小两人慢慢走到一间破落的茅草棚屋面前,推门进入的是屋中一张残旧方桌。桌子上点着一盏小小随时被余风吹灭的油灯,供着一方父母的灵位。
桌子旁边放着两条已经一边歪倒的木板凳,椅上挂着两顶破草笠及一把柴斧,除此以外,一无所有,真可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灯光随着墙隙透进的冷风在摇曳不定,显得屋子里特别空荡、凄凉。
老人安顿好小风在桌子旁边坐下后,迳自向里屋走去。
一会儿,端出一盘腌菜,一盘野菜和两碗碎米熬成的稀粥,摆在桌上,招呼着小风。自己却坐在了小风对面,那张苍老满脸皱纹的面容,映着微弱的灯光,慈祥的看着默默吃饭的小风,屋中显得分外寂静。
“呀,福伯,你怎么不吃呢?”小风忽然的抬起头,看着福伯面前那碗原封未动的稀粥。
“啊,我不饿呢。好孩子,你现在可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多吃点。”福伯有些慌张的道。
“只有两碗稀粥了,我怎么忍心让你挨饿呢。。。。。。那,那风儿也不吃了。”小风一见老人不吃,赌气似的把碗推在了一边,怔怔得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福伯看着小风两只大眼睛里,滚动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却强忍着不让掉下来。老人起身,一把抱住了小风,“哇哇”的老泪纵横。
爷俩愁云惨雾,不可开交的时候,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踢开,老少二人正自愕然一惊,一个声如鸭子似的嗓子,骂骂咧咧的道。
“娘的,小杂种。你家主人花钱雇佣你放羊,不是叫你天天吃白食。你看看,小羊走失了一头,老子看你怎么交代。”
这时,二人才看清楚推门进来骂人的,原来是东家李百万的二管家,村子中的穷苦百姓都叫他为刮皮李二。
这人长得一副鼠目獐头,仗着自己是李百万四姨太的表亲,拉上了那么一点裙带关系做上了二管家,平时与村中的泼皮乱嫖乱赌,闲余时专找下人发威,谁也不敢得罪他。
福伯一看是这个“刮皮李二”,不禁强颜欢笑的走上前去,哈着腰说道:“二管家,您别生气,请下坐下歇歇。”
“歇息个屁,你家的小狗把老子的羊放丢了,你看怎么办?”
“二管家,小风还只是个孩子,您老就发些慈悲之心,让他明天在去找吧。。。。。。”
“什么?明天去找?明天那丢失的羊剩下一具骨头,难道让小狗去顶替吗?要是主人问起来老子如何回答。”
这个刮皮李二,翻着老鼠眼,叉着腰,口沫横飞的大声怒骂。
小风这时一口怨气似直闭喉咙,再也无法忍受李二的手指点着福伯,猛得踏上一步,指着李二道:“你不要在福伯面前作威,要知道你在大管家面前大气都不敢声张,明天我跟大管家去评理去。”
“好啊,小杂种,还蛮有骨气的。老子怎么会真怕那大管家,老子要扣你的工钱。”
小风这时被李二口口声声的左一句小杂种,右一句小杂种骂得心头大怒,一伸手,拿起福伯还未喝的一碗稀粥,“呼”的一下直径丢了过去。
这李二正当神气活现的发威,冷不防的被伸手下意识一挡,只闻得“噗哧”一声,一碗稀粥泼在了他的脸上。
李二大呼小叫之下怒骂道:“小杂种,还真是反了天了。”不待说完,二个快步,绕过了方桌一边,一手抓住小风的衣领,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耳巴掌。
可怜的小风小小年纪,如何受过重打,不禁惨叫一声,满口鲜血喷出,昏了过去。
老福伯一见,似乎驼着的背直了起来,顿时猛冲上前,一头撞在了李二的肚子上,一面哭喊着:“你这狠心的狗贼,我和你拼了。”
李二也冷不防被撞后退了两三步才站稳,恼羞成怒,他心头火起,飞起一脚,踢向了福伯前胸,立即让老人滚了一个大跟头,闭气过去。
李二也慌了头,才知道自己闯下了人命,一楞之下,不由小眼连翻,毒计顿生,只见他匆忙的走向方桌,拿起了那油灯,毫不迟疑的向草屋墙根一丢。
嘴上还道:“秋日苦寒,风高物燥,一会便风随火势,呼呼的燃烧起来,等明天一早谁会知道事情的起因。”冷冷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急急出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