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出兵,与袁绍战。许攸曰:“曹操兵少而悉师拒我,弱兵余守,城必空虚。若分遣轻军星行掩袭,可拔也。乘以讨操,操成禽也。如其未溃,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矣。”绍不从,曰:“吾要当先取操。”会攸家犯法审配攸系之,攸怒,遂奔操。操闻攸来,跣出迎之,抚掌笑曰:“子卿远来,吾事济矣!”既入坐,谓操曰:“袁氏军盛,何以待之?余有几粮乎?”操曰:“尚可支一岁。”攸曰:“无是。”更言,又曰:“可支半岁。”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耶?何言之不实也!”操曰:“向言戏之耳。其实一月,为之奈何?”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袁氏辎重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若以轻兵袭,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操大喜,乃留曹洪、荀攸守管,自将步骑五千人,皆用袁军旗帜,衔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曰:“袁公恐曹操抄略后军,遣兵以益备。闻者信以为然。”操兵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尽燔其粮谷。杀士卒千馀人,皆取其耳鼻,牛马割唇舌,以示绍军,绍军皆大溃。
蜀先主兵自巫峡至夷陵界立数十屯,自正月与吴相拒,至六月不决。陆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乃敕各执一把茅,以火攻之,破其一营。遂乘势率诸军同时俱攻,破其四十馀营。
唐田悦与淄青恒冀通谋,自将兵三万围邢州,次临洺,筑重城,绝其内外以拒救兵。邢州将李洪、临洺将张伾皆坚守不拔,遣军告急。乃诏马燧将步骑二万与昭仪节度使李抱真、神策行营兵马使李晟合军救临洺。燧军出崞口,未过险,乃遣持书愉悦为好语。悦谓燧畏之,师次邯郸。悦遣使至,燧皆斩之以徇。遣兵击破其支军,射杀其将。悦自攻临洺,遣大将杨朝光将兵万人于临洺南双冈,东西列二栅以御燧,燧乃率李抱真、李晟进军营于二栅中。其夜东栅走归悦,燧进营军取其弃栅置辎重。悦谓将吏曰:“朝光坚栅,不下万人,假令燧等尽锐攻之,比数日计不能下,杀伤必甚,吾必已拔临洺,赏劳军士而与之战,必胜之术也。”悦乃分恒州李惟岳救兵五千以助朝光。燧率军攻朝光,田悦将万馀人救之,燧乃令大将李自良将骑兵合神策军于双冈御之。令曰:“令悦得过者斩!”自良等击却悦,燧乃令摧火车以焚其栅,斩朝光,及斩首五千馀级,生虏八百馀人。进军至临洺,田悦悉军复战。燧自将锐兵扼其冲,凡百馀合,士皆决死,悦兵大败。
宋开宝八年,王师征江南,军次秦淮。江南人水陆十万阵于城下。时舟楫未具,潘美下令曰:“美提骁卒数万人,战必胜,攻必取,岂限此一衣带水而不径渡乎!”遂率所部先渡,王师随之。行营指挥使李汉琼率所部渡淮南,取巨舰,实以葭苇,顺风纵火,攻其水寨,拔之,斩首数千级。
东魏高仲密反,魏宇文泰帅诸军应之,至洛阳,围河桥南城。东魏兵十万至河北,泰纵火船于上流以烧河桥。东魏将斛律金使张亮以水艇百馀载长锁,伺火船将至,以钉钉之,引锁向岸,桥遂获全。
曹操克邢州,得刘琮水军,沿流东下。吴主孙权遣将周瑜领兵逆曹公,遇于赤壁。曹公在江北,瑜等在江南。周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然观曹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书以报曹公欲降。又先备走舸,各系于大船之后,因风相次俱前。曹公军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时风盛猛,悉延烧岸上营垒。顷之,烟焰涨天,人马被烧溺死者甚众,操军随败退。
宋冀州将官李政,备守有方,纪律严明。金人屡攻城,皆击退之。或夜劫金人寨,所得尽散士卒,不以自私。一日,金人已登城,火其门楼。政以重赏募死士扑之,俄有数千人皆以湿毡裹身,跃火而进,大呼力战。金人惊骇,有失仗者,遂败走,城赖以全。后政死而城失守。
陈章昭达为都督江州刺史征江陵。时梁明帝与周军大蓄舟舰于青泥中,昭达分遣偏将乘轻船焚之。
侯景反,举兵趋建康,彭文粲以石头城降。景列兵攻台城,于城东西起土山,城中亦筑土山以应之。会大雨,城内土山崩,贼乘之垂入,苦战不能禁。羊侃令多掷火,为火城以断其路,徐于内筑城,贼不能进。
燔美伐刘鋹,距广州百二十里。鋹兵十五万,依山谷坚壁以待美。因筑垒休士,与诸将计曰:“彼编竹为栅,若攻之以火,彼必溃乱,因以锐师夹击之,万全策也。”遂分遣丁夫数千人,人持二炬,间道造其栅。及夜,万炬俱发,会天大风,火势甚炽,鋹众惊扰来犯,美挥兵急击之,鋹众大败。斩获数万计,长驱至广州,鋹尽焚其府库,遂克之。
水
汉末,曹公进军攻袁尚将审配于邺,先为地道,配亦于内作堑以当之。配将冯礼开突门内大祖兵三万馀人,配觉之,从城上以大石击突中栅门,栅门开,入者皆没。太祖遂围之,为堑周四十里。初令浅,示若可越,配望而笑之,不出争利。公一夜掘之。广深二丈。决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饿死者过半。尚将兵还救,公逆击之。败还,尚惧,遣陈琳乞降。
后魏将刘昶攻宋寿春,宋将垣崇祖乃于城西北立堰,塞肥水。堰北起小城,遣数十人守之。谓长史封廷伯曰:“虏必悉力攻小城,若破此堰,放水一激,急逾三峡,自然沉溺,岂非小劳而大利耶?”及魏军由西道集堰南,分军东路内薄攻小城。崇祖着白纱帽,肩舆上城,日晡时,决埭,水势奔下,魏攻城之众溺水千数,众退去。
梁韦叡讨合肥,案行山川,曰:“吾闻汾水可以灌平阳,即此是也。”乃堰肥水。顷之,堰成水通,舟舰继至。魏初筑东西小城,夹肥水。叡先攻二城,既而魏师五万奄至。众恐不敌,表请益兵。叡曰:“贼已至城下,方复求军,且吾求济师,彼亦征众。师克在和,古人之义也。”因战,破之,军人少安。
陈将吴明彻进逼寿阳,齐遣王琳拒守。明彻乘夜攻之,中宵而溃齐兵退据相国城。明彻令军中益修攻具,又导淝水灌城。城中苦湿,多腹疾,手足皆肿,死者十六七。会齐遣皮景和率兵十万来援,去寿春三十里,顿军不进。诸将咸曰:“计将安出?”明彻曰:“兵贵在速,而彼结营不进,自挫其锋。吾知其不敢战明矣。”于是躬擐甲胄,四面疾攻。城中震恐,一鼓禽王琳等。
唐大顺二年,朱全忠遣丁会攻宿州。刺史张筠坚守,会乃率众于州东筑堰,壅汴水以浸城。筠乃降,宿州平。帝大举南伐,命庞师古以徐宿宋滑之师直趣清口,葛从周以兖郓曹濮之众赴往安丰。淮人遣朱瑾领兵以拒师古,因决水以浸军。初,师古营清口,其地卑下。或请就高为栅,师古以非全忠命非听。淮人决水浸之。请者告曰:“淮人决河上流,水至矣。”师古怒其众,斩之。已而水至,军不能战,遂见杀。
宋太祖北征,王师傅太原,命筑长堤,壅汾水灌其城。决晋祠水注城下,置寨于城四面,逼之。太祖幸城北,引汾水入堤灌城内。又幸城东南,命水军乘小舟,载强弩,进攻其城。时殿前指挥使赵廷翰白上,以“城垒未下,诸班卫咸愿登城,死力以图攻取”。太祖曰:“汝等皆吾躬自训练,一以当百,所以备肘腋,同休戚也。一旦以小寇未平,欲先登陷阵。吾宁不得太原城,不欲汝辈陷必死之地。”左右感激,再拜,呼万岁。其后北汉主决城下水,注之台骀泽,水落而城多摧圯。契丹使者韩知璠犹在太原,叹曰:“王师之引水浸城也,知其一,不知其二。若知先浸而后涸,则并人无类矣。”
粮道
战国,秦攻赵,赵使赵括将,军长平。秦乃阴使白起为上将军。括至则出兵击秦,秦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秦壁坚拒,不得入。秦奇兵一万五千人绝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绝赵壁间。赵军分为二,粮道绝。秦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王闻赵食道绝,自之河内,赐民爵各一级,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绝赵救兵及粮食。赵军不得食四十六日,人相食。赵括出搏战,秦军射杀括。赵卒四十万人降,皆坑之。
汉王遣将韩信与张耳以兵数万,欲东下井陉击赵。赵王与成安君陈馀聚兵井陉口,称二十万。时李左车说馀曰:“闻汉将韩信涉西河,虏魏王豹,擒夏说,新喋血阏与。今乃辅以张耳,议欲下赵。此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臣闻‘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行数百里,其势粮食必在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万人,从间路绝其辎重。足下深沟高垒,坚壁勿与战。彼前不得斗,退不得还,吾奇兵绝其后,野无所掠,不十日而两将之头可致于麾下。不然,则必为所禽矣!”馀尝自称义兵不用诈谋奇计,曰:“吾闻之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战’。今韩信之兵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千里而袭我,亦已罢极。今如避之不击,后有大者,何以加之!”不听。信使人间视,知其不用,还报,大喜。乃敢引兵进,破赵军。
吴楚反,周亚夫为太尉,东击吴楚。因自请上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粮道,乃可制。”上许之。亚夫会兵荣阳。吴攻梁,梁急,请救。亚夫引兵东北,走昌邑,深壁而守。使轻骑绝淮泗口吴楚兵后食道,吴兵乏食,饥,数挑战,终不出,乃引而去。
王莽篡汉,光武兄縯起兵进攻宛,为莽将甄阜、梁丘赐所败。阜、赐乘胜,留辎重于蓝乡,引精兵十万南渡泚水,阻两川间为营,绝后桥,示无还心。縯于是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分为六部。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明日,与下江兵共攻阜、赐,斩之。
光武在河北,击铜马贼于鄡。贼数挑战,光武坚营自守。有出卤掠者,辄击败之,绝其粮道。积月馀日,贼食尽,夜遁去。追至馆陶,大破之。
后汉末,曹操与袁绍相持官渡。沮授言于绍曰:“北兵虽众,而劲果不及南;南军虽精,而资储不及北。南利于急战,北利于缓师。宜徐持久,旷以日月。”绍不从,连营稍前,操亦分营相当。合战,操不利,复还坚壁。绍为高橹,起土山,射营中。营中时蒙榡而行,众大惧,操乃以霹雳车发石以击绍楼,皆破。绍于地道攻操,操辄于内为长堑以拒之。绍运谷车数千乘,至官渡,操遣徐冕击走之,烧其辎重。绍复遣军运粮,淳于琼等率兵万馀送之。沮授说绍:“可别为支军于表,以绝曹操之钞。”绍又不从。琼宿于故市乌巢,去绍军营四十里。会绍谋士许攸家犯法,审配收系之。攸怒,遂奔于操。谓操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危急之时也。袁氏辎重有万馀两,军无严备,可轻兵袭之。不虞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操乃自将步骑五千人,皆用袁氏旗帜,夜衔枚,缚马口,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时有问者,语曰:“袁公恐曹操抄掠后军,遣兵以益备。”闻者信之。既至围屯,燎薪火,光亘天地,营中惊。执琼等,悉斩之。数日,绍弃甲而遁。
魏末,诸葛诞、文钦反,据寿春,投请援。司马绍总兵讨之,谓请将曰:“诞当突围,决一朝之命。或谓大军势不能久,省食减口,冀有它变。料贼之情,不出此二者,今当多方以乱之,备其越逸,此胜计也。”因命合围。分遣羸疾就谷淮北,廪军士给大豆人三升。钦闻之果喜。昭宽恣,愈羸形以示之。多从反间,扬言吴救方至,诞等益食。俄而城中乏粮,诸将并请攻之。昭曰:“诞聚粮固守,外结吴人,自谓足据淮南,必不便走。今若急攻之,损游军之力,外寇卒至,表里受敌,此危道也。但坚守三面,若贼陆道而来,军粮必少。吾以游兵轻骑绝其转输,可不战而破。外贼破,钦等必为我禽矣。”诞、钦等出攻长围,诸军逆击走之。初诞、钦内不相协,及至穷蹙,转相疑贰。诞杀钦,钦子鸯逾城降,以为将军封侯。使鸯巡城而呼,昭见城上持弓者不发,因令攻而拔之。
蜀将姜维率众侵魏,令鞠山筑二城,使牙门勾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质任等寇逼诸郡。魏将郭淮与陈泰谋所以御之。泰曰:“曲城虽固,去蜀险远,当须运粮。羌夷患维劳役,未必肯附。今围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找其城。虽其有救,山道险阻,非行兵之地。”乃使邓艾等进兵围之,断其运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战,不许。将士困窘,分粮聚雪以稽日月。维果来救,自牛头山与泰相对。泰曰:“兵法贵在不战而屈人。今绝牛头,维无反道,则我之禽也。”敕讯军坚壁,勿与战,使淮截其还路,进军洮水。维惧,遁走,安等降魏。
祖逖将韩潜与后赵将姚豹分据陈川故城,豹居西台,潜居东台。豹兵久饥,后赵将以驴千头运粮以馈豹,逖遣韩潜邀击于汴水,尽获之。豹宵遁。
十六国,前秦符坚遣将王猛伐前燕慕容暐,师次潞川,燕将慕容评率兵十万御之,欲以持久制之。猛乃遣其将郭庆率骑五千,夜从间道起火于高山,因焚评辎重,火见邺中。评性贪鄙,鄣固山泉,卖樵鬻水,积钱绢如丘陵,三军莫有斗志,因而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