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完毕,又听得门外的秀女纷纷说自己失了窃,林静兰也去查看带来的包袱,却是分文不少。可这鬼也有爱财的么?她便觉好笑,许是有人装神弄鬼罢。
才想着,便听见有人在大力地拍门,林静兰推了门出去,便见梅香菊香一脸无奈地瞅着段宛如道:“段小姐她……”
林静兰制止了她,面色平静地看向挑事之人,淡淡道:“何事?”
段宛如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她身旁站的另一位佳丽却突地出手拦下了。她先是朝林静兰礼貌地笑了笑,复又小声对段宛如道:“算了罢,证据不足,咱还是别闹了。”
“可除了她,还能有谁……”那名绾着朝天髻的白衣女子只是皱眉摇了摇头,她便住了嘴。
林静兰昨日却未见到此女子,想是住在前院未受波及,且看起来她来头还不小。
“既如此,我便回屋了,你们请便。”瞧着她不再多言,林静兰回了对方一礼,方转身入屋去。
白刺梨见她如此,也是一怔。她自然不是想护着这位兰郡主,算起来,她和她还有不小的过节呢。可今日一见,怎的她却这般异常?
张妈妈经昨日一事,倒是多长了个心眼,一见情况不对,便速速赶了来劝,却不见兰郡主在场,心下也松了口气,随即清了清嗓子道:“秀女们,也该是时辰遴选了,可别迟了。”说着,又让梅香去通知了林静兰。
初选定在临恩殿,内殿门外的龙纹雕花白玉石阶之上,放置着两张御椅,四周无人,像是在候着谁的到来;宽广的庭院中,秀女们如同一朵朵争奇斗艳的花儿,竞相开放;院落前方正中站着一排宫女太监,打头的正是太监总管崔公公,他拿着一本花名册,念了一个名字,秀女中便出来一人走上前去。
林静兰到时,所见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她站在众秀女之后,远远观察着前方筛选的过程。秀女近前,先是要经过那些宫女太监轮番问话,之后还要被带去偏殿验身,若是过了这一关了,便可领到一枚木牌,在旁边候着下一轮筛选。
“户部左侍郎之女段宛如!”
崔公公念及此,林静兰的目光便转向这位段堂姐,她身着黑领金花纹橘色长袍,头绾元宝髻,耳戴流金耳坠,真真是精装打扮,乍一看也确实算得上是美人了。
论及家室,亦无可挑剔。果不其然,不消片刻,段宛如便领到了牌子,复又凑到秀女中去谈天说地。
“兵部尚书之女白刺梨!”
乍一听此名,林静兰便忆起张妈妈先前所说的白三小姐,忙定睛去瞧。只见她穿着低领蓝衣紫裙,裙子镜面和底边均镶黑色绣花栏干,袖口镶白底全彩绣牡丹阔边,披云肩垂流苏,明眸皓齿,活色生香,真真叫人眼前大亮,却竟是昨日替自己解了围的少女!
“是她?”林静兰低声道。
站于她前头的秀女恰是时候地发出阵阵叹息,“不愧为氏月第一大美人儿呢!她若不中选,又有谁能中呢?”语气之中满是欣羡。
“确实如此呢,听我爹爹讲,皇上现下十分看重白家,每日下了早朝,都要招白尚书去御书房呢!我看此次选秀十有八九已是内定了……”说话间那红衣秀女瞥见身后的林静兰,便低声笑了笑又道:“我可不像某些人,没有自知之明,去厚着脸皮与她争宠。”
林静兰愣了愣,照这话来看,那白刺梨原来是她的情敌啊?昨日一见,却也算大度,至少没有随着段宛如来刁难她。而此时,也算不上情敌了吧?
另一绿衣秀女此时也瞧见了林静兰,便扯了那秀女走开了些,“走,小心别沾上了晦气。”
林静兰见秀女们纷纷躲开了她,只淡淡一笑,便自觉退开几步,倚在墙垣边静静候着。这些话于她压根不痛不痒,她还巴不得她们能离她远些呢。
*
临恩殿二楼,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倚靠在窗边,单手把玩着一枚龙纹玉佩,眼角余光斜睨着那孤身而立的人儿,微微皱了皱眉,便又移开了目光。
“如何?哀家所言不错吧?”他身边的皇太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皇儿这下总可放心了?早日送她出宫,也是为你着想。”
甄逸容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母后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秀女中,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却偏偏让他一眼就瞧见了,令他吃惊的是,自己一时却没认出她来,她清幽淡雅,孑然而立,便是听得别人恶语相向,亦是淡然以待,这确已不是从前那桀骜不驯的兰郡主了。
既如此,他也无须过于为难她了罢。
*
等到崔公公终于念到了她的名字,已是过了两个时辰有余,她是排在最后的一个。
“林静兰?”崔公公直呼其名,心里颇有些嘲讽,这是怎样的大场面,这兰郡主竟如此不放在眼里。
没化妆,衣裳是不带花色的对襟白袄,别家闺秀都是绫罗绸缎、金钗玉镯,瞧她浑身上下只单单配了支透着穷酸气儿的银簪。崔公公几乎不敢置信,莫非她这是死了心认了命,存心作践自己来的?
她任凭众人对她行的注目礼,面上却仍是平淡,只静静地回视他,目光却无半分自卑。她心知自己是显眼了些,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不加修饰、素面朝天,这样才是真正的她。
崔公公但缓了片刻,便直接递给她那代表过关的木牌道:“去罢去罢。”
林静兰心里一奇,接过牌子,却不多话,便退开去。
崔公公看着她的背影频频摇头,若不是太后娘娘先前下了懿旨,只怕这一关林静兰都过不了了。她这装扮虽说要比从前顺眼许多,却绝无法符合入选标准,礼数上都说不过去了。好在她并不是真来选秀的,不然他真要替皇上不值。
中选的秀女便要继续等候皇上钦点,落了选的则直接被送离皇宫了。四十几名秀女现下只余了一半,崔公公本着替皇上去粗取精的原则,有一丝瑕疵的便都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