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几名士兵抬着一顶四抬的轿子,缓缓往军营这边赶来。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位上了年纪了耄耋老人,李叔德整了整衣服,对这位老人极大地尊重,率领李尉等人隆重地迎接这位年过九旬的老者。
士兵们将轿子抬到李叔德跟前,缓缓落地,可是轿子还没有停稳当,老人便率先走出来,脚一落地,看到李叔德等人,竟然无视李叔德等人的迎接,目不斜视,径自来到阴河的旁边,手拿三根线香,点燃,高举过头顶,作揖之后,弯腰下来,用手聚土成堆,将线香插在上面,朝着山丘的方向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后向下放置至嘴边,再向下至胸口,嘴里念叨:
“请宽恕我们这些罪人吧。”
最后老人摊开双手,掌心向上,磕头跪拜。这一系列动作,老人做得一丝不苟,极其虔诚。
一旁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切,都暗自思考,老人是在向谁跪拜,河神吗?可是那句宽恕我们这些罪人,谁是罪人?为什么要宽恕?
再看这老人,头顶一盏黑色尖角帽子,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让所有人诧异的是老人的衣服,竟然是一身金黄色外袍,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普天之下,有资格穿金黄色衣服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当今天子。
若不是这里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恐怕这老人,早就被抓了起来,遭受牢狱之苦,哪里还会活到现在这个年纪。
老人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摘下帽子,李叔德等人连忙迎上去,不料老人率先开口问道:
“老朽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老朽这一个幸存者,只有老朽一人知道修改河道之事,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快带我去见见那位老人,看老朽是否相识,说不定是老朽的故友。”
可是老人环顾四周,面前这些人当中,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年老的人,都是不过四十的士兵,感觉自己受了骗,立刻翻了脸。
李叔德等人一头雾水,什么幸存者?什么老人?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李叔德盯着这位老者,红光满面,虽然满头银发,胡子斑白,却显得精神抖擞,动作敏捷,一言一行都看不出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但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还是积蓄了他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李叔德低笑一声,迎上去:
“老人家,属下打扰您清休,辛苦您走这么远,实在是心有愧疚,我代表我们龙城军营所有将士,在此向您老赔罪了,若不是情况紧急,我们实在是无折,才敢惊动您老人家来此啊。”
“这些虚的东西就收起来吧,就是不喜欢跟你们这些当官的打交道,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多累人,快把那个老人叫出来,让老朽看一看,是否比老朽的岁数还大。”
老人不耐烦地说,不顾这么多人面前,干脆坐在了地上,头都不抬一下。
“老人家,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老人是什么人呢?”
“就是知道修改河道之事的人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李叔德陪笑道:
“可是老人家,这里,除了你,并没有什么上了年纪的人啊。”
“没有?不可能,那是谁知道修改河道之事的?”
李叔德把龙心拉过来,指着龙心说:
“这不,就是他。”
“他?你们是在戏弄老朽吗?”
“老人家,我们怎么敢戏弄您啊,确确实实是心儿知道修改河道之事啊。”
老人抬起头,看着龙心,将信将疑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修改河道一事?你是何人?你祖上姓甚名谁?”
龙心也毕恭毕敬地回答:
“老爷爷,我只是一个普通之人而已,我祖上也跟这条河没有任何关系,道修改河道之事,是我推测出来的。”
“推测?笑话,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龙心把自己推测的理由又诉说了一遍,淤泥,马眼泪,阴河,听得老人哑口无言,想不到,这个小后生,竟能够单凭一块淤泥就推断出来阴河,以及修改河道之事。
龙心指着远处的那个小山丘说道:
“老爷爷,您可知道那条鱼是怎么回事吗?”
一句话问得老人失魂落魄:
“鱼,什么鱼?哪里有鱼?”
龙心指了指山丘上的那条鱼形,说道:
“老爷爷,您看,难道那不是一条鱼吗?还是一条被人刺穿身体的鱼。”
老人被龙心的话惊吓地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什么刺穿的鱼,老朽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时间不早了,我要了走了。”
龙心拦在了老人的面前,认真且坚定地说:
“老爷爷,实不相瞒,我们要过阴河。”
“你说什么?你们要过阴河?不可以,万万不可以,这个季节,谁都过不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您告诉我们当年修河道之事,我就能找到渡河之法。”
李叔德连忙补充道:
“老人家,您知道,我们是军人,有些事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这条河阻挡了我们的去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千方百计地要过去。还望您老人家把当时的情景告知我们,也好让心儿找到渡河的办法,助我们尽早渡河啊。”
“能有什么事?就是改了河道啊,修改河道你们都知道吧,这还用我详细给你们说吗?”
“就这么简单?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李叔德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老爷爷,如果没有事情发生,那刚刚您在祭拜谁?谁是罪人?我怎么都不会相信您在祭拜河神,您身穿金黄外袍,连砍头的罪名您都不怕,您还怕一个子虚乌有的河神吗?老爷爷,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不敢面对那件事是吗?您要逃避道什么时候?”
龙心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老人在逃避。
“也罢,既然你们要去送死,我还能挡着你们不成,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法子能渡得了河。
老者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闭上双眼,皱一下眉头,缓缓说道:
“这河乃是丹水的一条分支,由西向东,汇入大海,那是在七十年前,官府说是要修建皇陵,这条河的下游正好冲撞了皇陵所要修建的位置,便决定将河道转移。
为了节省时间,官府征用了这里附近几个庄子的上千名民夫,老朽当时刚过二十,意气风发,想挣点银子,也报了名。
修改河道,毕竟不是一个小工程,又赶上夏天汛期,河水汹涌,我们先在距离此处十公里院的地方开挖,自西向东,挖出一条新河道,然后就在这座小山丘的前面挖了一条南北的人工渠道,把新旧两条河道连接起来,这样河水便会顺着人工渠流入新河道,修改河道的工程也算完工。”
“确实是这样,修改河道,这种做法,是最合适不过的办法。”龙心看着老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