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记:学贵初有坚定不移之志,中有勇猛精进之心,末有坚贞永固之力。
次日,年幼小师叔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胡乱吃了早点就跑下微茫殿,山中有不少因为提前要下山而早起的客人。郁小迟唯恐九疑派的人先走了,可是在炎华殿和清平殿转了半天都找不着要找的那个身影。
有弟子看她转了半天,似乎在找人,就开口问:“小师叔,你在找谁呢?”
“呵呵,阿廖呢?我来找他玩。”郁小迟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在找慕谦,只好随口搬出阿廖来挡着。
“廖师弟啊,他昨天约了九疑弟子切磋武艺,此刻恐怕在紫微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紫微台是弟子平时比武练功的地方,得到信儿,郁小迟立即赶过去。
在紫微台附近,郁小迟便听见刀剑之声。她躲在一棵紫薇树后,见慕谦、廖轲正执剑比武。郁小迟虽然不修武,却常年看弟子们练功,知道廖轲使的是忘机剑法,而慕谦使的想必是九疑剑法了。只见忘机剑法以守为主,招式浑圆;而九疑剑法,以攻为主,招式凌厉。郁小迟暗叹,想不到阿廖那么厉害了,同时,更觉得慕谦文武双全,心中暗暗崇拜。心中又暗作对比,自己可是一丁点武功也不会,读书也不勤快,他知道了会不会鄙夷呢?
“诶!”忽而,脚底一滑,折断了树枝。
“谁?”闻声,慕谦急退两步,将一把长剑飞刺郁小迟这个方向。小迟正吓得不知闪躲,眼睁睁地看着一把飞剑即将刺入胸膛,忽而,又一把剑横空飞来,将慕谦的剑打下。瞬息之间,两把剑都插在小迟面前。
方才命悬一线,小迟早吓得腿软跌坐在地,半天才认清救自己的那把剑竟是阿廖的拨云剑,而另一把,毋庸置疑,是慕谦的。
看清那树后的人竟是小迟,阿廖立即跳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而小迟浑身发软,面色惨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平日里的小迟天不怕地不怕,皆因被保护得过好,没机会被锻炼胆量。此刻,是真的吓坏了。确认小迟没事后,阿廖才哄道:“痴瓜,没事啦。你就这点胆量啊?”小迟仍在不说话。
小迟从小在忘机山里长大,虽见过弟子们舞刀弄枪,但大家一直当她是个小孩,总把她赶得远远的,怕伤了她,哪里遭遇过这样的危险。
阿廖急了,指着慕谦说:“只不过是个偷看的丫头,你何至于下此狠手。我忘机不比你九疑,风声鹤唳、草木皆比!”
这黎慕谦正是五年前一夜被屠的潭城书香世家黎家的遗孤,五年来,日日夜夜刻苦修炼,加之他天资聪颖,五年所成,竟比同门中修炼了十年的还高,一举成为绿萼峰首徒。只是,历经家族惨案,对于潜在的危机他更为敏感,下手更为果决。此刻,认清现状的慕谦低垂着眉眼道:“是在下鲁莽,差点误伤了小师妹,请师妹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在下吧。”语气谦虚。
阿廖正欲说什么,缓过神来的小迟一把扯了扯他的衣襟,站起来勉强笑道:“没事的,是我自己偷窥在先,这不怪哥哥。”说着,又腿脚一软,倚在阿廖身上。
“小师妹海涵。”慕谦略感惊讶,又向阿廖作揖道:“这一局,显然是廖兄赢了。”
小迟见阿廖脸色不好,不欲领情的样子,就笑着说:“恭喜阿廖,比武得胜。不过,哥哥也好厉害。”
没想到阿廖竟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十一师叔祖没事了,那弟子就放心了。今日比武不算,择日我们再战三百回合。”显然,这阿廖正在生闷气呢。
慕谦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一听就心中明了,对郁小迟作揖道:“原来是郁师叔,弟子唐突了。”
小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从不在意辈分排位,就笑嘻嘻地说:“无妨,你叫我小迟就好,平日里大家都这么叫的,弟子们都不把我当师叔看。你也听见了,他刚才还叫我痴瓜呢。”
慕谦莞尔:“小迟……廖兄,日后到九疑山来,慕谦必尽地主之谊,到时候,我们再战三百回合,小迟当评委好不好?”
一听这话,小迟的两个大眼睛星辰闪烁,兴奋道:“好呀,好呀,九疑山远不远?有什么好玩的?我长真么大还没下过山呢……”
慕谦温和解释道:“这个,这么说吧,我从九疑山到忘机山,快马加鞭,走了十天。忘机派以一峰为主,而九疑派却数峰嶙峋,每到落雪时分,群山遍岭梅花绽放,最是闻名。”
这一说,小迟两眼泛光,笑道:“哇,听着就觉得很美,好想去看呢。”
廖轲插嘴道:“痴瓜,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罢,一来你不会武功,二来你下不了山。”说到这里,廖轲还做了个鬼脸。
“哼!”小迟瞪着廖轲,挤眉弄眼,生怕他再露了自己底。
但慕谦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先是疑惑,后莞尔,道:“贵派与九疑派共同发源于紫微派,乃同宗别脉,两派有许多相似之处,恐怕,贵派也是规定弟子必须学会武功,考核通过才准下山,对吗?”
小迟水灵灵的桃花眼滴溜溜地转,故作惊讶道道:“慕谦哥哥,你好聪明,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廖轲没好气地说道:“但痴瓜你却很笨,这辈子,你别指望去九疑山了。”说着,又做了个鬼脸。
小迟深感被出卖了,又是气、又是羞,一时间涨红了脸,竟说不出话来。
见状,慕谦安慰道:“我也是十岁才开始学武功,小迟还小呢,日后一定能学会武功,到九疑山来欣赏雪梅的。”
一听,小迟顿时眉开眼笑:“嗯,我一定会去看九疑山的梅花,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说着,小迟伸出一只手,慕谦见状也伸出一只手覆盖上去,但廖轲迟迟未动。
慕谦笑道:“廖师兄,到时候我俩再战三百回合,让小迟做裁判。”
廖轲才缓和过来,将手覆盖上去,三人一起笑道:“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送走九疑山一行人后,小迟立即甩下廖轲,一路狂奔回微茫殿,正遇着师父和曲流觞在殿内喝茶
“师、师父,大、大叔……”小迟倚在大殿门槛上,气喘吁吁,满额皆汗。
“迟儿,快过来坐下,什么事那么急呢?”忘机仙人慈爱地说道,并站起来用帕子帮小迟擦汗。
过了一会,小迟喘过气来,才望着师父,认真地说道:“师父,我想学武功了,也想学大叔的轻功。”
忘机仙人一脸疑惑,曲流觞侧头微笑。
“小迟怎么突然想学武功了呢?”忘机和蔼地问道。
“就是想学嘛!”
忘机这才发觉小迟不是在开玩笑,心想她从不愿意舞刀弄枪,自己也不曾逼过她做任何事,忽然这样说,实在蹊跷,便温声说道:“你从来都不想学武功的,现在突然说想学,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了?”
“没有。”小迟一本正经道:“我就是想学了。”
忘机内心百感交集,心想,小迟终于长大了,开窍了,严肃道:“为师向来教导你,做事要善始善终,那句话怎么说的,你记得吗?”
小迟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学贵初有坚定不移之志,中有勇猛精进之心,末有坚贞永固之力。”
“嗯,人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就像我们养兰花一样,既然种了它,就要对它负责,兰草萋萋,本就愉悦身心,怡情养性,开花,只是额外的奖赏。为师并不指望你有多大成就,更不希望你以武为争,只希望你善始善终,以武修身,体验乐趣。你明白吗?”
小迟若有所悟,认真地点了点头。此时,一阵清风吹入殿内,送来兰香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