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记:唤起两眸请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今夜,郁小迟在床上辗转难眠。她不断回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幕幕,他给她买衣服、请她吃冰糖葫芦、陪她看变戏法、给她抓药,他们同喝一碗药,他们吵架又和好了……街上很多人误以为他们是情侣呢,但这样,确实很像情侣。想到,这些,郁小迟心里有种异样的幸福感。曾经,以为只是遥远的渴望,而今,就降临在自己身上。是的,靠近他,是她很早、很早之前的心愿。可是,为什么心里还不觉得满足呢?还想得到更多呢?
郁小迟在心里问自己,得不到答案。
莫名地,她又想起了那件青衣。
青衣……绿华……
郁小迟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于是起身练剑。
郁小迟推开了房门,却恰好撞见两个黑衣人步入黎慕谦的房间。
“没人在。”房里的一个黑衣人说道。
“谁?”房外的郁小迟喝到。
两个黑衣人回头看着门外的郁小迟,相视点头,然后拔剑刺向郁小迟。
郁小迟立即拔出无双剑抵御,顿时,院中刀光剑影!
郁小迟左手执剑,右手执鞘,使出忘机剑法对抗两个黑衣人,两个黑衣人前后夹击郁小迟。
黎慕谦静静地趴在墙头观战。从招式上,看不出两个黑衣人出自何门何派,但毋庸置疑,都是高手,即使独对一人,他黎慕谦也未必能胜。到底是什么原因,值得对方派出这样的高手来刺杀自己呢?
黎慕谦又看向郁小迟,只见她沉着淡定,不慌不忙地对抗着左右开攻的黑衣人。无论黑衣人似乎有所保留,并未对郁小迟下死手,但无论如何使劲,一下子过了几十招,都是郁小迟占了上风。
是因为忘机剑法,招式浑圆,以守为主,还是郁小迟不忍动杀心呢?
黎慕谦不由得又想起了山洞里郁小迟见到死人的惊慌模样。
黎慕谦一手按在佩剑上,微微震颤,想立即跳下墙头去帮她,但还是松开了握剑的手。
小迟,你迟早要明白的,这就是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免不了的腥风血雨。
“吵死人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客栈的店小二睡眼朦胧,衣衫不整地走出房门,可一见院中的场景,顿时呆若木鸡。
接着,就有别的房客陆陆续续开门一探究竟……
“撤!”一个黑衣人一声令下,两个黑衣人一同跳墙而出。
见黑衣人撤走,黎慕谦立即去追。
追到街上时,黑衣人反倒不跑了,而是停下来等他。
“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给我送纸条的人?”黎慕谦沉声问道。这些天,他一直守株待兔,这只兔子总算出现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都跟你没关系了。”
黑衣人双双挥剑刺向黎慕谦,招招致命。
黎慕谦挥剑抵挡,使出九疑剑法,招式凌厉。
交手十几招后,黑衣人双双提剑砍向黎慕谦,黎慕谦左右手同执剑鞘抵挡。
呀……
两个黑衣人一同用剑压在黎慕谦的剑锋和剑鞘上,将其往后推了几丈远,逼至墙角。黎慕谦背靠着墙面,拼尽全力抵挡,但被黑衣人的双剑还是慢慢压了下来。
黎慕谦额头青筋暴起,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的嘴角血丝渗出……
难道,就要这样死了吗?
忽然,一把白刃从他们之间劈了下来,一袭白衣从天而降,直逼两个黑衣人的脖颈。
是无双剑!是郁小迟!
原来,方才黑衣人走后,郁小迟找了整个客栈都没有找到黎慕谦,生怕他出了事,于是用跳上房舍,在小镇上疯狂寻找,结果,就让她看到那千钧一发的情景。
又是千钧一发之际,压在黎慕谦佩剑上的两把剑,顿时撤出,转而去对付无双剑的主人。
郁小迟又惊又怒,执剑在手,使出全力应对这两个黑衣人。只见郁小迟一剑挥出,用尽全力,来不及应对得黑衣人双双胳臂中剑,弹到在地。
“撤!”黑衣人扔下一个烟雾弹,逃跑了。
待眼前的烟雾散去后,郁小迟惊讶地看着沾血的无双剑,手颤个不停,不由得一把将无双剑扔掉。
“呃……”身后的黎慕谦发出一声呻吟。
“慕谦哥哥。”郁小迟转身去看黎慕谦,却见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原来,黎慕谦重伤在身,没好多少,刚才与黑衣人一番交战,又引发旧伤。
见状,郁小迟眼泪立即掉了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用手替他抹去嘴角的鲜血,可怎么都抹不干净。
这时,黎慕谦反倒又笑了,嘴角含血,分外凄凉,道:“哪有人刚……刚杀完敌就把武器……丢了的,快去捡回来。”
“嗯。”郁小迟含泪拾回了无双剑,送剑回鞘。
“别哭……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越要冷静。”黎慕谦吃力地说着。
“嗯。”郁小迟一抹眼泪,但刚抹完,泪水又掉了下来。
“走,去医馆……”
“慕谦哥哥……”
黎慕谦刚说完便眼前一黑,直接倒在郁小迟的肩膀上。
“不能哭,要冷静,不能哭,要冷静……”
黑夜中,郁小迟扶着黎慕谦往医馆走去,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句话,真的没哭了,双眼却憋得通红。
此刻,青牛巷内正进行着这样一场对话——
“情报有误,没想到郁小迟小小年纪,深藏不露,武功如此高深,你我两人根本不是对手。”
“嗯,行动失败,得赶快向少主报信。”
……
黎慕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空气里弥漫着药香,他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这里不是原先住的客栈,应是医馆。他想坐起来,刚用力,可胸口一阵闷痛,令他又倒了回去。
左手似乎被什么禁锢着,黎慕谦偏头看去,却见郁小迟的小手拉着他的大手,趴在床沿睡着了。
自己这样动她都没醒,昨晚,一定是累坏了。
这个小小的人啊,明明可以很强大,却胆小得很,怕血、怕伤人、更怕死人。也是她这个胆小鬼,为了自己一剑破敌……
以她的武功和背景,完全可以睥睨九疑派所有弟子,包括他黎慕谦,可却伪装成不会武功的人,在九疑山上跟着他日复一日地练剑……
郁小迟,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想要他黎慕谦怎么样?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都跟你没关系了。”
黎慕谦猛然想起黑衣人说的这句话,他敢肯定,给他送纸条的神秘人就是其中一人。若跟自己没关系了,那又跟谁有关系呢?
黎慕谦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愕地看着这个跟在他身边三个多月的进修弟子,眸底深邃,仿佛要将她看透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郁小迟醒来,看见黎慕谦已经醒来,忙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想坐起来。”黎慕谦虚弱地说着。
“嗯。”郁小迟将黎慕谦轻轻扶起,在他背后垫了软枕。
两人默默对视着,并无别话。
过了一会,郁小迟觉得鼻子发酸,忍了一个晚上的泪水,在此刻,像断线的珠子般,哗哗地往下掉。
黎慕谦蹙眉,道:“怎么又哭了?”
“我……我就是想哭嘛,不行吗……”郁小迟抽噎道。
黎慕谦却笑了。
郁小迟这一哭可谓是不可收拾!刚开始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然后是眼泪鼻涕一大把,不忍直视,最后是小声抽泣。
或许是哭得头晕,郁小迟才拿起帕子一抹鼻涕眼泪,两手在双眼前扇风,似乎在把呼之欲出的泪水逼回去。
见黎慕谦还在笑,郁小迟眼一瞪、嘴一嘟,道:“你还笑得出来,还不是为了你。”
“嗯,我知道的。”黎慕谦浅浅笑着,温柔道。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郁小迟却听得耳朵酥痒,刚降温的脸又烧红了起来。
“我去煎药去了。”郁小迟夺门而出。
喝过汤药后,郁小迟叫了大夫来看,黎慕谦病情已大有好转,只需静养些时日,再喝些汤药便无碍了。
大夫走后,郁小迟说:“我觉得,住客栈不安全,我们已经跟大夫谈好了,我们这几天先住在医馆里,等你好些,我们就回九疑山,好不好?”经历昨晚的事,郁小迟真是怕了,害怕黑衣人再回客栈找他们。
黎慕谦眉头微蹙:“回客栈吧,剩下的盘缠不多了。”
郁小迟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付好钱了,你就安心养病吧。”
“你哪来的钱?”黎慕谦知道,郁小迟可是身无分文的。
郁小迟单眼一眨,神秘道:“不告诉你。”
黎慕谦不懂声色地瞧了一眼她的云鬓上,果然少了一支绿玉梅花簪,不知为何,心里却生出一股欢喜,笑道:“我不想知道。”
郁小迟一翻白眼,没好气道:“我先回客栈取行李,你先休息吧”
郁小迟转身欲走,手却被另一只拉住了。
郁小迟疑惑地看着黎慕谦,等他说话。
可下一瞬,黎慕谦前又放开了手,淡然一笑,说:“去吧。”
“嗯。”郁小迟点点头,就关门离去。
黎慕谦脸上的淡笑变成苦笑。
他本来想说,等他好了再和她一起去,他不放心她一个人,怕黑衣人再次对她下手。可转瞬一想,她真正的本事比自己大着呢,自己在反而会拖累了她。
这样,回到九疑山后,该如何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