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记: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最终,家仆凌福将洛白四人引到一个僻静的院落,安顿在西边的厢房里。
栖梧院是个四合的的大院子,两层高,大约二三十间房间。院中有一棵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高大挺立。
郁小迟趴坐在厢房门口的栏杆上,仰望着这株大树出神,又听到身边有人走近,以为是海秋师兄,便叹道:“好大的树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树。”
那人在小迟身边坐下,开口道:“良禽择木而栖,凤凰非梧桐不栖,这栖梧院中的大树自然就是梧桐木。”
郁小迟呵呵一笑,“那我们就是凤凰……”说着转头望向那人,不由得傻了眼,眼前这人哪里是海秋,分明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仔细一瞧,这大叔面容清逸,嘴角微笑,衣料精美,却朴而不华。
对上小迟的桃花眸子,大叔原本因笑微眯的眼眸骤然睁大,满是惊喜、惊异、惊恐,一瞬间流光暗转,一瞬间又恢复平静。
郁小迟正恍惚于自己认错人,心想对方如此神色,也应如是,于是故作坦然,笑道:“大叔好见解。”
这男子恢复常态后,温和笑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何方人氏?”
“劣徒,还不拜见潮音阁邢掌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郁小迟望去,果然看见师父洛白就站在门内,眼神里是千年不变的云淡风轻。
小迟顿时了然,眼前这大叔,就是之前听海秋师兄提起过的江湖大善人,素有“普世观音”美誉的潮音阁掌门人,邢易。一时间,心生好感,立即向邢易作揖道:“忘机派弟子郁小迟拜见潮音阁邢掌门,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掌门切莫怪罪。”
“无妨。”邢易笑着摆了摆手,又向洛白恭敬一拜,道“晚辈拜见忘机仙人,真是巧了,这两日,晚辈也在这栖梧院里落脚。”
洛白对邢易淡淡笑道:“洛某隐居忘机,无所事事,愧对仙人二字,倒是邢掌门,广播善因,扶贫济弱,真正的普世观音呐。”
邢易笑道:“不敢当,晚辈亦是以仙人为榜样。谁人不知,忘机仙人桃李天下,尽是仁义之辈。”
洛白听了,依旧只是淡淡一笑,这样的话,这辈子,他听得太多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他顿了一下,望着灰蓝色的天空道:“太阳下山了啊。”
邢易亦举头眺望,意味深长地笑道:“星斗灿烂,唯不见月亮。”
郁小迟不懂这两人言语间的禅机,很识趣地杵在一旁,保持沉默,忽然闻得一声“好巧!”,三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灰发老人素袍老人带着四个弟子翩翩走来,临近时,小迟分明闻到一阵药香。
灰发老人笑道:“你们一个仙人,一个菩萨,谈的是天上的太阳和月亮,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只能说说地上的草木咯。”
洛白笑道:“药王说笑了,你天黑才至,恐怕是在路上治病救人来着?”
灰发老人道:“洛掌门神机妙算,从回春谷到凌霄山庄,一路上都有病人等着,我们已提前十天出发,没想到路上还是耽误了。明天在风满楼坐诊,后日在擂台下坐镇,大后日回去。哎,你们千万要保重身体,让我们省省心啊。”此话,听得众人一笑。
邢易向灰发老人作揖道:“药王医者仁心,人人敬佩,上次河阳瘟疫,也多亏了回春谷发放药膳,才得以控制疫情。”
灰发老人摆摆手道:“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倒是邢掌门有心了,每每都是你潮音阁积极组织赈灾,我回春谷不过跟随而已。”
站在一旁的郁小迟一直端详着这位灰发老人,心想,这位老人就是声名远扬的回春谷谷主卫矛。传闻,这位谷主能妙手回春,更难得的是平易近人,对患者一视同仁。不知,他能不能祛除秦心姐姐脸上的伤疤。如此想着,不由得出了神。灰发老人卫矛被这异样的目光吸引过去,亦直勾勾地看着出神的郁小迟,众人疑惑,只听他叹气似的说道:“寒气太重。”小迟被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只听卫矛又问:“这是谁家的徒弟,怎么小小年纪就落下了这样的病根?”
洛白神色担忧,急问道:“可有根治的方法?”他师徒二人心里明白,这寒疾便是五年前落下的,五年内,每到秋冬之时,小迟变得格外畏寒,四肢厥冷,唯有热浴及调息运气方可缓解一时。
卫矛一手搭在小迟的手腕上,顿时疑惑地看了看小迟和洛白,分明是瞧出了小迟不仅是女扮男装,而且内力不薄,但师父神色自若,徒弟眉眼低垂,分明是故意躲避。一会,药王卫矛才说:“晚些,我会让人把药方送来,注意保暖,切莫受寒。但是,这只能暂缓一时,若想根治,抽个时间来我回春谷住上一段时日吧”
洛白师徒二人承了卫矛这份情,说了一番感激的话。说话间,家仆凌福又来领着众人去吃饭。
在宴席上,众人终于见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凌霄山庄庄主,现任武林盟主,耳顺之年的凌云凌老大,以及庄主夫人,天机派弟子织锦夫人。凌老大与织锦夫人并坐在正位上,织锦夫人的左手边挨着坐着凌策和一个小姑娘,应邀而来的武林泰斗分坐两侧,弟子们坐于师父身后。因为后天才是凌霄会武,江湖元老来的不多,除了洛白、卫矛、邢易,就还有新任长青门的掌门人管若虚。人不多,但因各位都是德高望重的江湖老人,就着美酒佳肴,大家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傅元这个百事通,又不知道在哪里打探了不少消息,可恨无人分享,一直在年少小师叔郁小迟耳边念叨着。
凌霄山庄素来与江湖大家及官府间有联姻或联盟,山庄内隐藏的高手门客不计其数。凌霄山庄绝学凌霄剑法更是世代更进,无懈可击。至于凌老大和洛白单打谁更厉害,没有人知道。
传说凌霄剑阵共九九八十一名剑士,只要剑心人物不死,全阵八十一人皆可不败。最风光的一次是,三十多年前,以当年还只是少庄主的凌云为剑心,带领凌霄山庄八十名剑士,于两国数万人交战之中,救出被挟持的王子,并全身而退,至于杀敌多少,更是不计其数。从此,凌霄山庄与皇室结下不解之缘,更是一日千里,稳坐天下第一山庄的头衔。也因为这一段缘由,凌云名声大噪,以至于后来被推举为武林盟主。
庄主夫人织锦夫人,人如其名,擅长女工,能织造刀枪不入的金蚕软甲,但更精通布置经纬,奇门遁甲。自从她嫁入山庄,在山庄内密布阵法玄机,一时间令欲潜入山庄的不轨之人闻风丧胆。而且,这织锦夫人还是九疑山掌门梅九疑的义女。九疑山与岩都城相距不远,两大宗派,着实是守望相助。
江湖人人都知凌霄山庄每五年举办一次凌霄会武主要目的是为了自己山庄招揽人才,但但凡有点才华的武林中人都愿意来参赛,要知道,待在凌霄山庄,绝对没有屈才的道理。
听着凌霄山庄的光辉历史,郁小迟两眼发光,满是崇敬,心想,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相比之下,忘机派的历史简直清淡如水。一时间竟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忽然,傅元咬着郁小迟的耳朵轻声到:“你可知道织锦夫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说着示意她看向织锦夫人的身边。
不看还好,一抬眼看去,就看到凌策和二八年华的娇俏少女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小迟被看得一身鸡皮疙瘩,只好扭过头来假装不在意,问傅元:“是什么?”
傅元压低声道:“溺爱孙儿……”小迟正想接话,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人家屋檐下谈八卦的人却被海秋回头瞪了一眼,傅元很识趣地缄口不言。
案上佳肴众多,可惜都是极具岩都风味,过于辛辣。小迟惧辣,能入口的菜寥寥无几,整个宴席,只喝了一些汤而已。
小迟望着席间之人觥筹交错、指点江湖,不出意外,明早的风满楼里会大肆谈论这一席宴席,但这都不是她郁小迟关注的。再看向师父洛白,在江湖中是神一般存在,频频被敬酒,而海秋也只能在一旁帮忙应酬,就连傅元也跑去与其他门派的人喝酒。郁小迟顿感百无聊赖,这江湖关系,她才不感兴趣,于是请示了师父后,便悄悄离席,由一位家仆领着走回栖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