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小径上已经出现一个妩媚的身影,只匆匆一眼,便觉这女子袅楚宫腰,步履轻逸,已是无限风情。昭阳心里一阵慌乱,急忙微微低头看着地面,只觉一阵暗香扑鼻,眼前闪过一片淡蓝明媚之色。
二夫人坐到大夫人身侧,自然的接过丫鬟手中的扇子为大夫人打扇。昭阳微微有些诧异,传闻霍家二夫人仗着美貌无双、抢班夺权欺压大夫人,如今亲眼看来,却是相敬如宾,和谐之极。又听二夫人开口,声音如少女般清脆甜美,脆柔如珠玉相溅:“好俊俏的少年,是哪家的?”
大夫人笑道:“不得无礼,这位是李昭阳李少侠。”
二夫人惊讶的转过头来:“哟,果真是为少侠,年纪轻轻就如此高强的武学造诣,真不简单。不知少侠师承何处?”
李昭阳答道:“在下不过因缘际会,学了几招回尘寺和尚的武功。”
二夫人很是羡慕:“这么算来,还是清尘的师兄呢。”
昭阳很是诧异,大夫人解释道:“清云的弟弟一直在回尘寺学艺,可不算是你的师弟了。算算日子,他也好久没回来了,去信让他回家看看吧。”
二夫人急忙点头道:“是。”
大夫人又道:“潇潇生辰,我找人准备了很多衣裳首饰,一会你帮我看看。”
二夫人笑道:“这等琐事,夫人何须操心。”
大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又是清婵的朋友,你多费心。”
二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听夫人的便是。”
李昭阳顺便告辞,走出几步,二夫人突然叫道:“少侠留步!”人已追上来。昭阳抬头,这才看清了这位倾世夫人的容貌。乍看上去,清婵与她颇为相似,然伊人似玉,面上一抹杨柳宫眉、朱颜一双秋水凝眸,绰约逸态,万种风情,清婵却难及万一。眼眸泛起丝丝涟漪,让人心生爱怜。
突然想起一句词。秋水媚,泛莲倚歌傲芳华。
皇宫大内,女子无论如何艳丽娇媚,一颦一笑也要止乎于礼,时刻端庄自持,难免呆板僵硬。昭阳从未见过如此妖娆外放的女子,一时痴了,那夫人也不介意,微微一笑:“少侠与清云、清尘如此有缘,以后还望少侠对这两个孩子多加帮助。孩子们被我们惯坏了,难免娇纵傲气,还望少侠不吝提醒,多加援手。”
李昭阳急忙施礼:“夫人这里哪里话,照顾两位少爷是昭阳分内之事。”
从竹林出来,昭阳信步到了草地上,却不见翟少棠和潇潇身影。想必是回去了,他坐下来,叼着根草,悠悠看着蓝天。
天很蓝,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突然发现,这三个字,连同他所有的心事,都无人可以分享。
幽幽叹了口气,躺在青色草地上,喃喃:“天真的很蓝啊。”
“云也很白。”一个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李昭阳睁开眼睛,清婵提溜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清婵母亲那双秋水般动人的眼睛。潇潇凑过来:“昭阳,在想什么呢?”
昭阳笑道:“就要到你的生辰了,想着送你什么礼物好呢。刚看到大夫人为你准备了好多华裳首饰,可高兴了吧?”
潇潇难过起来:“高兴是高兴……”毕竟不是自己家人。她冤死的父亲再也不能给她买漂亮的衣裳,她逼死的母亲再也不能为她做羹汤。
清婵奇怪:“怎么了潇潇,你不喜欢那些衣服?”
潇潇不愿让姐妹担心,便顺着说:“每年都是这些,自然没那么惊喜了。”
昭阳突然想起从前看过一本札记里描绘过的一种衣服,潇潇体态婀娜,如果可以穿上,必定更显风情。于是说道:“潇潇,你知道一种叫旗袍的服饰吗?”
潇潇迷茫:“没听过。”
清婵极是好奇:“什么叫旗袍?”
李昭阳带着两女跑进书房,开始专心致志的作画。二女只见他浅浅勾勒几笔,一个女子妩媚的身影就跃然纸上。一袭衣裙沿着画中人完美的曲线,显露出独特的优美气质和内敛的高贵。雅致、精巧、性感、妩媚,勾勒出女人的万千风情。
李昭阳停住笔,他懵然发现,自己又在不知觉中想到了二夫人。甚至他想到旗袍,想到一定要画出来的那种渴望,都是因为她。他不敢再画,怕笔下出现的,是那双秋水般的眼睛。
清婵脸上红红地:“这,这……”
潇潇直接一巴掌扇在昭阳头上:“流氓!”
昭阳不好意思的笑笑:“很好看不是吗,你们可以在……”想说在闺房里穿,可是觉得说出来一样会被打,又吞到了肚子里。
潇潇拉着清婵出去,出了门,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清婵看到潇潇的小动作,也忍不住红着脸回头望望。见昭阳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副画想着什么,回忆起画中人妖娆的风姿,也有些向往。可是画中人裸露在外的玉臂和大腿,又让她脸红心跳。
二女跑的远了,昭阳收起宣纸。刚出门,又徘徊了片刻,走回来复又摊开那幅画。脑子里再次浮现出摄人心魄的眉眼。心中如钟撞鼓,心道,怪不得这霍唐如此宠爱她,便是自己,便是她要这天下,只怕他也愿给吧。
这么想着,脸上一红,心里呸自己一口。她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女人?她可是这霍家三兄妹的母亲!心里虽然羞臊,想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小小甜蜜了一下。
他自幼无人管束,在各个宫里乱转,尤其喜欢那一处遍植高大银杏的重华宫。他父皇后妃甚少,重华宫几乎空置,小太子自持学了武功,身侧根本不用人伺候,自己在殿里翻腾打转,玩的不亦乐乎。就忘了什么时候从哪里找到那么一本札记。札记很厚,纸页泛黄,已经有些年头。写书的人想必也不善于毛笔字,写的七扭八歪。小太子刚要扔掉,却被一句话吸引住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有他母后的名字?小太子细看下去,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巧合,札记上还有很多句子。然又不像诗词集,不过是有人信手涂鸦一般。一页上,有零碎的诗句,有随想,有故事,有画作,还有夹杂着的花瓣。
小太子第一次读到了小鱼小狗的童话故事;知道了三国英雄;知道有一个女皇帝叫武则天;知道有些衣服叫旗袍、短裙、中山装;知道天朝时期有一个组织叫地府、知道夺龙珠;知道一些宫廷秘闻,军事阵法,甚至大内密道分布图。他对这里面好多观点并不理解,拿去问母后,林皇后呆立半晌,只得道:“背下来。”
跟背诵那些札记里的阵法相比,诗词简单容易的多,所以太子记住了江潮脱口而出的那句诗词出自这本札记。而且十六岁的太子离宫出走的那么顺利,这本札记里的密道图也居功甚伟。
如今他将那本札记奉若至宝,记得那本札记里说,有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男女……不羞不耻,神圣高洁。
他用这话安慰自己一番,然后还是颓然的垂下头,谁能告诉他,他若是真的一直对二夫人念念不忘,是神圣高洁的?
他第一次对它产生了怀疑,等他思绪平复,手上那幅画中已然出现一位倾城美人。
李昭阳慌忙折上,这要是让人看见,一世英名可就……忍不住再打开看看,画中的女人浅笑嫣然,嘴角牵起万千诱惑。媚眼横生,眼波流转,让人移不开眼睛。
霍擎路过,看昭阳神色恍然,脸色通红,急忙进来:“李少侠?你没事吧!”
李昭阳慌忙抬头:“啊……没事。擎叔,你怎么在这?”
霍擎哑然失笑:“江家派人来了,我来给他们收拾客房。”
李昭阳才看清,霍擎身后还跟着一众丫鬟婆子。才恍悟,那一片草地连着的是霍家外宅的客房,他拉着二女跑进来,也没细看。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擎叔,那您忙着。”
霍擎躬身送走他,好奇的到书桌那里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只得干起本职的活,打发一众丫鬟打扫房子。
昭阳跌跌撞撞的往荷花池那处走,迎面过来一众身影。霍唐走在最前面,正在笑着和身边的一位中年人说话。中年人身材魁梧,一张黑面也显得喜气洋洋。他身后跟着天下门的门主翟濄。
看起来,这位应该就是江家大公子派来的人。本来以为霍家要与自己弟弟联合对付自己了,却没想横生枝节,霍家竟然因为天下门的关系,跑到自己这一方来,岂不会惊喜非常?就连天下门,在江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扬眉吐气的日子终于来了。只是好奇,这位江家大公子,又会不会也求娶霍清蝉?
李昭阳不好迎着家主,只得在道路旁垂首候着。霍唐却瞧见了他,笑着招手:“李少侠。”
昭阳过去,霍唐拍拍他的肩膀,对江坦道:“这位小兄弟可是我儿的恩人,小小年纪,武功高强,可是下一辈里的翘楚啊。”
江坦也听说了天下门和霍家的这点情谊,笑道:“尚家处心积虑,安排那么多人手在朝都,幸得大公子吉人天相,我们也是恰逢其会罢了。”
李昭阳心里颇不舒服,一番话挑起尚家霍家不合也就罢了,还把自己救人的举动归功成江家所为?这位坦爷,以前您认识我李昭阳是哪根蒜?还“我们”……再说,这救人壮举也不能说成恰逢其会吧,霍清云脱险完全是他吉人天相?虽然昭阳不是为了名声才救人,可是仍旧有了一副冤屈之感。
霍唐也觉得有些不妥,看李昭阳小脸绷的紧,忙道:“哪里哪里,若没有江家仗义出手,后果堪忧啊,这等大恩霍家可是没齿难忘。”霍唐看着江坦说话,一只手却拍了拍昭阳的肩膀。昭阳知他这话是安慰自己,心里好过多了,不禁朝他感激的笑笑。
霍唐带着众人走远,昭阳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这江坦说话可比那江年差得远了,心机手段似乎都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上次观那江家二公子江流云也是个功夫不错的翩翩少年,却不知这大少爷如何。要是也如江坦一般货色,天下门这个赌注,可似乎下错了。
昭阳赶回去的时候,霍清云和江潮还在相见欢,御乾和翟少棠对这话题都不甚感兴趣,只是不时插几句嘴,时近晌午,霍擎着人来请少爷们用膳。霍清云与江潮意欲未尽,遂将菜捡几样爱吃的,在亭子里摆了。
昭阳进来:“小浩呢?”
翟少棠道:“和潇潇她们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