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暖池雾气蒸蒸。太子懒懒的搭着胳膊,眼皮也不抬,嘴里咿咿呀呀的哼哼着小曲。
小毛子过来:“殿下,大皇子已经到了城外驿站,今儿下午就能回宫了。”
“杨怀远呢?”太子冷冷的问。
“与大皇子一同入京。据御书房那边传来的消息,还要一同入宫面圣呢。”小毛子担忧道。他最怕这个杨怀远和主子遇上,要知道主子有多恨他啊,万一主子没忍住宰了他,龙颜大怒可得不偿失。
太子看小毛子一脸担忧,乐道:“小毛子可真忠心,本宫可得好好赏你!”
小毛子咧嘴苦笑:“殿下,奴才一片丹心可照日月。”您老可别玩我了。
太子大笑:“可照日月?好啊,就挖出来看看,可不可照?!”
小毛子扑通跪下。我最近也没惹您啊,您老咋还玩我呢?
太子出浴,身上泡的粉红的透明。叫他起来,伸伸懒腰:“走,出去逛逛。”
小毛子大惊:“主子!您不是去找茬吧?”
太子疑惑的低头看看跪在他脚下的奴才:“本宫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小毛子放心了。
太子又一脸天真道:“敢惹我,我踩不死他!”
太子用了午膳,听说大皇子带着他的小白兔回宫了。豪气干云的一挥手:“小的们,都跟我走!”
小毛子小禄子苦着脸跟在后边,一路劝:“主子,咱还是算了吧,他就是跳梁小丑,蹦哒不了几天的,您千金之躯,高高在上,何必跟这等小人物一般见识呢。‘
太子猛的停下脚步:”你烦不烦烦不烦烦不烦!再说话,把你舌头揪下来!‘
小毛子急忙住嘴,安静跟着。
太湖往西是原来的羡仙湖,回廊浅色应着桃花朵朵草色妍妍,分外明媚。太子站在湖边巨石上,春风吹着水面的涟漪,泛着粼粼的闪耀的阳光。眯起眼睛,春风暖的就像帘儿姐姐笑。那女子永远亲切温柔,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她做的奶糊奶糕总是那么香甜。
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大皇子气宇轩昂,身后跟着文质彬彬的杨怀远。
太子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大皇子看到远远站在巨石上的他,也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就和杨怀远拉远了距离,杨怀远也看到面色不善的太子,两个人不自觉的对了个眼色。
太子气苦,你俩天高皇帝远的有奸情就有奸情了,在我面前竟然还挤眉弄眼,情意绵绵?!
二人上来请安,太子虚抬一下,对大皇子道:“皇兄一路辛苦。”
大皇子见他没发飙,心中安了,和太子弟弟闲话。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对了,他只是躬礼,太子一台就起身了。杨怀远可是得行跪拜礼,太子就当没看见这个人,一直跪着呢。他有心求情,又觉得这样倒更让太子误会他们结党营私似的。就算之前有什么传言,小孩子出了这口气也就好了。当下不再纠缠,安心和太子说话。
不过太子可还没完,拉着大皇子:“皇兄还要去御书房吧?可别误了时辰,咱们边有边聊吧。”
太子离开,一行人哪有不跟着的道理。羡仙湖边瞬时间只留下跪着的杨怀远。
送大皇子进了御书房,太子转身回到羡仙湖。杨怀远还在那跪着,太子急步凑过去,照着面门狠狠的踢了一脚,大骂:“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扫视左右,捡起一块大石头:“我打死你!”
众太监急忙上前拦着,可太子那可是武林高手,哪是这帮太监能拦的住的?等太子停手,杨怀远早已经满头是血,昏倒在地。几个小太监吓的跳起来:“妈呀,杀人了!”
场面乱做一团,有人跑出去,有人叫御医,小毛子小禄子哭丧着脸拉着太子:“我的祖宗,这下可惹祸了!”
不到一会功夫,大皇子携带圣旨急匆匆赶来。太子回东宫幽闭,等着内务府调查。杨怀远只是受伤,准许在宫中养伤。
入夜,姝裕宫静悄悄的。下人们知道这是太子不喜的人,不敢示好。做完本职的工作,就将他独自扔在屋里,茶都没人倒一口。
杨怀远忍着头上的剧痛,起身去倒茶。突然听到窗棂一响,一个单薄的身影麻利的翻身进屋。
杨怀远讽刺道:“太子当成你这样,亏心不亏心。”
来人好心的替他倒茶:“是啊,当太子的得还得伺候你喝茶,你亏心不亏心!”
杨怀远怒气冲冲:“还说?还不是你!下手那么重?!”
太子一把唔住他的嘴:“哥哥,你小声点!”
杨怀远狠狠瞪他一眼,有担心地:“你这样做没问题吗?皇上不会责怪你吗?”
太子呵呵一笑:“再不跟你接头,我就等不到父皇责怪我了。”
杨怀远皱眉:“进展不顺利?”
太子点点头:“我追查的几条线都断了,而且那些派出去的人...”太子顿了顿,“都没能活着回来。”
杨怀远很惊诧:“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淡淡地:“有人以此为饵,钓死了我所有亲信。”
杨怀远心中很难过,不止为那些死去的人,还为自己。人人都道太子偏执强烈,其实跟着他一起长大的人才知道,太子性淡薄凉,从不对人信冷赖依恋。太子对牺牲那些人的冷淡态度,也让他心寒,不过,更多的倒是心疼,小小孩子毫不依恋大人,独自在这深宫长大,要多害怕。当年小小太子对身为侍读的他也客客气气,处处防备呢。慢慢的,会好吧?等他登上大宝,俯视天下,心中再不会不安时,就会敞开心胸,明朗起来了吧?不过,不管怎么说说,他都是一般的不宽容,敏感多疑,任性阴沉。这样的太子是他心目中的好国君吗?杨怀远忍不住怀疑。
太子问:“皇兄怎么样?他怎么相信你的?”
杨怀远苦笑,来了来了,太子多疑的毛病又犯了。不想说太子坏话触他媒头,又觉得无论是对多疑的太子还是幼年好友,都是诚实的好:“我跟他说,太子多疑,屡次试探,寒心了累了。”
太子惊讶,这样的理由也可以?他也相信?继而又惊,如果这个理由充分到令大皇子深信的话,那自己的多疑和试探会不会真的让杨怀远假意成真?
杨怀远看他发愣,然后呆呆的看着自己。心里大叫遭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杨怀远急忙下跪:“殿下恕罪!”
太子沉默一会,扶起他:“对不起。”
杨怀远的心酸一扫而空,自己这是怎么了,太子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可一同长大的情义错不了。他是敏感多疑,是尖酸刻薄,可真诚无伪不也是他?善良多情不也是他?他至少还愿意认错,他不过是个宠坏了的又吓坏了的孩子。
太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感动,我是怕你跑了。你知道,我连小毛子都得防着。”
杨怀远破涕而笑,他总有种痛揍一顿太子的冲动:“小毛子不对头?”
太子淡淡地:“唔,还行。偷偷跟太后接头,事无巨细全部汇报。”
杨怀远恍悟:“怪不得你费这么大事儿来见我。”他这是怕太后对他下手呢,好太子,好主子,好兄弟。
太子颇有感慨的说:“我现在只有你了,你那里怎么样?让你查的那个林晖的副将有什么进展吗?”
杨怀远严肃地:“什么发现也没有。那个叫陈铎的总兵简直就是个十全大补丸,一点破绽也没有,礼义恭谦让,恪尽职守,奉公守法,清正廉洁,公平正直,大公无私……简直是孔夫子再世一般的圣人!”
太子轻笑:“这更说明有问题了。”又补充,“还是大问题。”